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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有心济世,无力顶租(1/2)

汴河沉船里的两具无名女尸,在验官仔细地勘验后,证实死亡时间不足十天。

但是,女尸在捞上来以后便面目模糊,面部好似被人用石头砸过,分辨不出是谁,皇城司在查阅近两月开封府报官的丢失人口后,一个都对不上。

于是,两具女尸的来历便成了一个谜。

官府贴出悬赏告示,便是为了在民间寻找线索。

人群还在往告示这里涌入,辛夷怕有人贩子出动趁机偷孩子,赶紧牵着驴车出来,往人少的地方走。

驴车棚子不像马车那么密封,篷子十分简陋,她想一想仍不放心,叮嘱道:“你们三个手牵着手,不许松开,有什么事要大声叫,听见没有。”

“娘,牵着呢,大哥哥和二哥哥都牵着我。”

三念坐在中间,两侧是哥哥。

辛夷回头看到排排坐的这一幕,嘴角牵开。

“好。

坐稳喽,娘要骑上大马去买买买了。”

“你那是驴!”二念怼她。

辛夷嗤一声,“驴怎么了?

只要驴肯努力,未必会比不上马。”

“驴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马。”

“……”

原本想借机做一番鸡娃教育灌输的辛夷,落败叹气。

一念这时开口,“药铺是不是开不成了?”

刚才辛夷和孙喻之说话,他们都听见了。

辛夷不隐瞒,嗯一声。

一念:“那我们往后怎么办?

你没有钱。”

臭孩子,天天说她没有钱,怪不得每次发家都棋差一着。

辛夷不满地道:“少触霉头啊,多大点事?

这里的药铺开不成,还能饿死我们不成?

娘这就带你们买东西,吃好的去。”

一念沉默一下,“那怎么来汴京居住?

你不要总是买买买了……省着些。”

又来管他花钱?

这令人头痛的娃儿。

辛夷原本觉得有些可笑,但回头看到一念绷紧的小脸儿,心里一恻,突然有些心疼他。

小小年纪,得受多少委屈和弱待,才能这样没有安全感,随时产生无法生存下去的恐惧?

还要学做一个大哥哥的样子,护着弟弟和妹妹?

而且,一念是想来汴京城读书的。

辛夷以前没做过娘,想不到那么深远,孩子一提,她突然觉得这是正经大事,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

虽然张家村离汴京城只有十余里,可就是这十余里的汴河水,却隔绝了两个世界。

来城里读书,去更好的学堂,找更好的先生,肯定能学到更好的知识……

原本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就在这一瞬间,她便咬牙作出了决定。

“我手上还有些银子,而且,娘帮你傅叔看病,也领俸禄的,吃饱不成问题。

等过完年,我们先到虹桥那边……就你大伯公的饮食摊儿附近租一个小房子住下。

没有药铺我也能帮人问脉看诊,还能做一些脂膏水粉,卖给大姑娘小媳妇儿。

我有手艺在,总会有办法的。”

至于傅九衢说的什么专属医官,辛夷已抛在了脑后。

广陵郡王这么金贵么?

帮别人看过病,就不能看他摸他了?

神经病!

她就不信傅九衢能管得了她养家糊口。

“好。”三念最是捧场,两条小腿拍打拍打,脆生生地道:“娘最是本事,娘做的脂膏,村子里的娘子都喜欢。”

二念:“那是因为卖得比正经胭脂铺便宜,他们贪便宜。”

一念:“你不要说话。”

二念看他,“哥?”

一念垂着眸子,“我们听娘的。”

二念惊讶地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哥哥。

辛夷来了这么久,除了三念会喜滋滋唤娘,二念偶尔会失个嘴说一声打趣她,一念是从来没有听过半声“娘”的。

他对辛夷说话永远是你呀我的,不像母子,更像是合伙过日子的人。

这一声娘,严肃,认真,不仅二念傻眼,辛夷也略略讶异。

气氛怪异地尴尬了一下,她干笑两声,眼睛都弯了起来,故意懒洋洋地拍了拍驴背,说得漫不经心。

“这就对了,信你娘,准不错。

往后有你们吃香喝辣的时候,发财只是早晚而已。”

……

辛夷在榆林街的市场上买了二斤肉、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买了榛子、果干,在街边吃了碗馄饨,又去一个卖杂书的书摊上选了几本简单的话本,准备拿回去改编改编,当睡前故事给孩子讲。

一路停停走走,娘儿四个互相贬损,说笑,不像亲生,却比亲生的更为融洽和乐……

从大相国寺走过来,刚要过桥,一顶小轿在身侧停下,熟悉的、带着傲慢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

“张家小寡妇,你在这里做什么?”

辛夷回头,看到打帘子往外张望的曹漪兰。

曹大姑娘快要和广陵郡王定亲了,面色红润,眼神发亮,见到她,虽然话不中听,但人家贵人肯停轿和她说话,想来已觉得是“天大的恩宠”了?

辛夷微微一笑,略略行礼。

“小妇人竟然不知相国寺桥是曹大姑娘家的产业?

斗胆上桥,不会是要收过桥税吧?”

曹漪兰被她的反话问得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谁说相国寺桥是我家的产业了?”

辛夷冷冰冰一哼:“那我在这里做什么,与曹大姑娘何干?

能不能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少管别人的闲事?

开封府都没你这么多事,管天管地。”

曹漪兰变了脸,一时被她怼得回不了嘴。

辛夷却不咄咄逼人,“告辞。”

她一转头便又换上笑,气得曹漪兰在轿子里大叫。

“真是个泼妇!

本姑娘是想告诉你,我小叔派人去张家村接你了,你却如此悠哉地在京中晃荡,是个什么意思?”

曹家要派人去接她,确实是提前通知了,可曹翊说的是“晚点”去,现在还不晚呀?

辛夷当她是乌鸦在叫,头也不回,带着孩子从东水门出城回村。

曹家的马车果然在家里等待,惹来村里不少的眼光。

尤其是隔壁那个因为大脖子病要生要死的刘氏,眼睁睁看着辛夷拖着孩子一日比一日过得风光,连大曹府都专门派马车来请她去问诊,一时气得浑身发抖,手帕子都快绞断了,却只能拿大儿媳妇来发火。

辛夷把孩子安顿好,上了马车。

车从张家厢房后的官道经过的时候,她听到大嫂龚氏在屋里嘤嘤地哭,压抑、绝望,张大郎唉声叹气,却没有去哄她。

辛夷摇了摇头,背靠在软垫子上,阖上了眼。

她是《汴京赋》游戏的半个造物主,却不是救世主。

一个不想反抗命运的女子,她是帮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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