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是我粗糙而带着倒刺的舌头，品尝不出上等食物的精粹。”

鞘再度宣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哪来的这是？

那是两个小心翼翼，相互试探的灵魂。

都在潜意识里爱着对方、却又会下意识的伤害对方；希望自己能够了解对方、又怕无意识的触痛对方……这是绝不可能再度重现的，在“相知”之前的奇迹般的“相爱”。

——你还知道我生日啊？

罗素原本以为自己会这样嘲讽道。

但他最终还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回答。

“只有猫猫狗狗，才会觉得人吃的东西就是好东西。

我一直以为人是要有一些自己的判断的，但很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房门再度打开，立着一对白色犬耳、左眼是冰冷钻石感义眼的男人，从门后一步迈出。

能够轻而易举洞察他人内心的罗素，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究竟是从哪个事件、从什么时刻开始，在无形之间发生了改变。

“都一样啦。

作为感谢我的报酬，不也是分了我一份嘛。

那就算是提前吃了我的生日蛋糕了。

既然吃了蛋糕，那么就得送点礼物。

而且，根据我对你们两个木头的理解，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你们肯定是能拖就拖的。”

巴别塔的叛徒，罗素的父亲，爱丽丝的丈夫——杀死了巨龙的“鞘”。

赛博教会最为锋利的一把刀，击杀猴面鹰的主力……同样也是有能力瞬间杀死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顶级刺客。

罗素沉默的举起了酒杯，隔着酒杯注视着鞘。

他似乎也不能就这么不管。

因为对洛萨他的确是不讨厌的，甚至可以说是他接触到的异性中相对来说最喜欢的。

已经二十七岁，却从未谈过一次恋爱的劣者，总感觉自己的人生跳过了太多剧情。

就像是玩游戏的时候不耐烦的按下了SKIP，剧情动画跳过之后发现自己身边突然多了个崽。

脑子顿时就陷入了一片空白。

白狮子连连摇头，显然还保留着理智：“小雅才多大——你别想骗我，你是想找一伙记者来拷打我吧。

我是不会上当的。

更何况小雅已经住院了。”

沉默足足持续了接近五分钟，鞘才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那是度数很高的烈酒。

只是喝下没多久，鞘的脸色立刻就开始发红。

鞘慢慢放下酒杯，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罗素讽刺道：“他们就没考虑过……真正适应不了新事物的，是那些精灵吗？

他们的爱好连同灵魂一并被固化，对于一般人来说能够很快养成的习惯，对他们来说却完全无法改变。

罗素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你今天不是蛋糕都吃了吗？”

之前还充满欢声笑语的餐桌之上，只有绞杀缓缓咀嚼食物的声音。

罗素同样小声分辩道。

“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比喻——他们就像是互为纸片人。”

鞘的话语落下，桌上仍是一片寂静。

他坐在这里，眉眼之间看上去有些颓废、但一种宛如夜风般的气质却让人不自觉就会紧张起来。

他轻而易举的读懂了白狮子的想法。

这倒不是罗素读了他的心……而是因为绞杀向来都缺乏隐藏自己感情的能力。

他总是会将自己的心情直接写在脸上。

“好怪，但又好像很贴切……”

——但是这不是爱。

他可以确定。

被名为“卡玛尔瑟”的命运捆缚在一起的两人，哪怕已经接过了吻、有了孩子、甚至都已经结婚……但他们的恋爱才刚刚开始。

“——敬那些想要杀死我的人。”

“人们在表面上憎恶精灵，在内心中畏惧精灵，但在潜意识里比谁都想要成为精灵。

稍有理智的话，人们就能意识到‘成为猴面鹰的一部分’就等同于自我毁灭；可若是‘成为精灵’呢？

这也算是一种爱吗？

对昔日的痛恨、对过去的恐惧，也能化为一种爱吗……

一把抓过只剩个底的酒壶，坏日全程盯着鞘。

就像是自己移开目光就会让他消失一般。

因为他们都认识这个家伙。

无比的熟悉对方，却又满是陌生。

“原来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

那是正对着门，绞杀与劣者中间的空座位。

罗素抬起头来，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道：“我绝对不会成为你。”

鞘也沉默的抬起头，隔着那黑布看向罗素。

虽然他对卡玛尔瑟二世也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但是毕竟两个人之间毫无了解。

听到卡玛尔瑟二世说出这种话，劣者近乎条件反射的拒绝掉：“还是把孩子生下来吧，因为我……”

因为进门而来的，是一个身着古朴的黑袍、眼睛上绑着黑色布带的中年男人。

是与绞杀和小雅类型不同的爱——他们那两人，是互为救赎者的神圣爱恋，一方救了对方的灵魂、另一方救了对方的生命。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这本身就是全世界最高级别的疗养院。

这种包间的安全锁，哪怕是翠雀这种级别的赛博黑客，也不可能在不发出任何动静的情况下打开。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罗素开始放弃了踏实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的想法呢？

“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的话，我也可以将孩子再消融掉——请无需担心，它也同样属于我命运的一部分、因此也可以算是我灵魂的一个碎片，这个状态下是不具有生命的。

我也随时可以把它回收……”

“举杯吧。”

“对吧。”

而狼言与洛萨，则像是被命运所牵引的情侣。

“最上级的合成肉类，那是保持肌肉纤维与脂肪分布均匀的前提下，去除了三甲胺、硫化氢、以及各种挥发性脂肪酸，通过大量的实验来确认最适口感与脂肪含量、并且做了对微生物的预防对策。

其中人体所需的各种营养，直接灌入到了脂肪之中。

“肯定也有这种成分的啦。”

他顿了顿，咬了咬牙。

他感觉脑子有点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们还真像啊。”

“我想，我应该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

毕竟与现实相比，梦想是如此脆弱……”

她给自己也倒上了半杯酒，然后举起了杯。

可与此同时，对方又不完全是他们记忆中的另一个人。

卡玛尔瑟不知道劣者沦落为“噤声”，变得成熟的现在；劣者也不知道构成了“卡玛尔瑟二世”人格主要部分的那个女孩的过去。

一旁的绞杀突然感觉自己平白无故被砍了一刀。

“但如果真要说食材本身的品质，它甚至不如我和翠雀在超市买的战斧牛排。”

“洛萨，要不你说说看？”

鞘突然开口问道：“你生日那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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