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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一 让步(2/3)

孟镇督遇事勇悍亡命,固是因为其天性,更是因为他一无所有,于是也就无所留恋。

他被困局于东平一隅的穷山恶水,于是也不怕失去。

所以,要想磨去他的锐气,捆住他的手脚,我们必须先让他拥有。”

拓跋雄一震:“让他拥有?

文先生,难道你要把六镇之地。



。”

“对,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六镇之地,会让孟聚背上一个包袱!

没有地盘之前,孟聚就象一头饥饿的野狼,到处想咬人;有了地盘,他就要分兵驻扎各处,就会变得患得患失,就要思前虑后,那他就会变成守家的狗熊,不敢轻举妄动。

元帅,您深通军务,当然明白流寇与坐寇,哪个更难对付。”

拓跋雄想了又想,他迟疑道:“但倘若孟聚就此在北疆坐大。



。”

“不必理会他!

元帅,您现在最要紧的是时间!

只需半年,只待中原大局鼎定,元帅您就能回头腾出手来——那时,只需一员偏将手持中枢圣旨而来,北疆各镇势必传檄而定,孟聚一个人再强,难道他还能与整个大魏朝为敌?”

眼见拓跋雄还在犹豫,文先生加重了语气:“元帅,您南下之后,北疆对您已再无用处。

以无用之地来捆住敌人手脚,确保了后路的安全,又屏挡了魔族的入寇——此为一举数得的妙策!”

拓跋雄没说话,他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低头锁眉,走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他长叹一声,背负着双手,踱着步子出了门。

在快出门的时候,他望了文先生一眼,非常轻微地点了点头。

整个过程里,拓跋雄什么也没说,但文先生却已是心领神会,他深深躬身,对着拓跋雄的背影一揖到地:“请元帅放心便是。”

日落黄昏,风过荒野。

孟聚拉紧了斗篷的衣襟,在城楼上缓步而行。

从城头上望去,黄昏的荒野被红丽的晚霞映照,呈现一片金色的轮廓。

凛冽的北风把城头飘扬的黑底白狼的大旗刮得猎猎作响,风中已经带了初冬的寒意。

这已是东陵卫主力抵达延桑的第四天了。

在抵达的那晚,东陵卫与围城的边军人马糊里糊涂一场大战,并且莫名其妙地获得了胜利,打那以后,延桑就一直平静无战事了。

东陵卫派出去的斥候纷纷回报,在延桑城周边的一百里之内,不要说边军的大队人马,就是斥候都没了踪影。

气势汹汹的数十万边军,现在统统龟缩回了武川,哪怕连一个巡哨都找不到。

拓跋雄会这么轻易地退缩放手吗?

孟聚不知道。

他与拓跋雄只见过一面,正如拓跋雄不了解他一样,他也同样地不了解拓跋雄。

他只是感觉,拓跋雄此人表面豪爽大度,但骨子里很有几分流氓的狠劲。

当年霍鹰尸骨未寒,他就打着吊唁的幌子跑来东陵卫这边砸场子,可见这家伙的性情有多恶劣了。

孟聚不愿意去想,但却不得不想,若是自己的判断错误,拓跋雄发了疯,他的目标不是洛京而是东平,那会是什么后果?

三十个旅的边军倾尽全力地砸过来,纵然自己再能打也是一个死字。

城楼上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孟聚循声望去,吕六楼的身影出现在城楼的石阶上。

他远远就冲着孟聚行了个礼:“镇督!”

“六楼兄,找我有事?”

“有点事,想与镇督大人商量。”吕六楼走近来,他的神色平静,但眉宇间掩饰不住地出现一丝焦虑:“镇督,边军被打退,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嗯嗯,第四天了。”孟聚已猜出吕六楼想说什么了。

“镇督,末将这两天四处查探了,边军并没有继续增兵攻打延桑的迹象。

末将担心,边军那边或许另有图谋?”

孟聚含糊不清:“嗯嗯,可能是有什么图谋吧。”

吕六楼神情越发严肃:“镇督大人,边军倾师而来,虽然被我军小挫,但不可能就此罢休的。

但到现在,我们都没看到边军的新援兵马朝延桑而来,您不觉得这情况很反常吗?”

“嗯嗯,很反常,确实很反常呢。



。”

此时此刻,孟聚都恨不得变成蚂蚁来躲开吕六楼了,但后者不依不饶逼近一步:“末将想了又想,只有一个可能:边军因为畏惧镇督虎威,他们不敢再来犯延桑了。

但他们很有可能派遣一路偏师,前去袭扰我军后路——也就是靖安。

因为我军主力尽出,靖安只有肖将军的一旅兵马镇守,兵力寡弱,敌人若攻击靖安的话,肖将军只怕很难抵御。”

“嗯嗯,六楼你说得很有道理,很有道理。





我们先去吃晚饭吧,听说今晚有香菜肉馅饺子,延桑署的厨子手艺很不错,比我们省署的大厨要高明多了,回头我们记得跟木春要人。”

“镇督,如今敌人数日不见踪影,很有可能就此前往靖安去了。

末将请求,让我统带一部兵马回援靖安。”

孟聚站住了脚步,他叹口气,很认真地望着吕六楼:“六楼,这只是你的推测而已。

倘若边军并非如你所想,那我们这样分兵,岂不是平白无故地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而且,肖都将也是有经验的老将了,沉稳老练。

如果边军真去偷袭靖安的话,我相信,他该能坚持到我们主力回援的。”

孟聚自觉讲得很有说服力了,但吕六楼依然固执:“镇督,你若是担心分兵,那我们干脆全军撤出延桑回援靖安就好。”

孟聚盯着吕六楼看了一阵,哑然失笑。

吕六楼虽然是从士兵提拔为军官的,但他的智慧并不低,领悟能力很强,很快就适应了斗铠师长的角色。

若单纯从军事角度来考虑,孤军悬于外,后方空虚,这确实为兵家大患,吕六楼提出的分兵回援或者全师后撤,都不失为良策。

只是在孟聚看来,与边军的这一仗,打的并不单纯是军事。

“六楼,我军不能撤。

无论我们是偏师回援,还是全军后撤,放在边军那边看来,都是我军胆怯心虚的表现。

我军示弱,敌人势必胆壮。

我们好不容易将敌人的气势压下来,若是自己示弱的话,那接下来的仗,就更难打了。”

吕六楼蹙眉,孟聚的话寒意太深奥,他理解不了。

“镇督,您说得有道理。

但打仗的事是来不得半点马虎,若敌人真的朝靖安派兵偷袭,那我们怎么办?”

“放心,六楼,我已经有了万全的考虑。

若拓跋雄真的敢偷袭靖安,我就要让他看看我的杀手锏!”

吕六楼很想知道孟聚的“杀手锏“是什么,但孟聚神秘其事,说什么都不肯透露:“放心吧,到时你就知道了!”

最后,吕六楼只能无奈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孟聚眼神复杂。

以一路偏师在延桑牵制自己,然后主力突袭靖安——从军事角度来说,这确实是一步好棋。

如果拓跋雄真的这么做了,自己压根无法应对——分兵回援的话会被拓跋雄逐个击破,全师回援会被他压在靖安再来一次围城。

这是一步好棋,唯一的缺陷是,拓跋雄没时间了。

要进逼靖安,攻下靖安然后回师围剿自己,这起码要一个月时间——倘若拓跋雄真那么够种,只为了出一口气就置大业不顾,继续跟自己在北疆这边纠缠的话,那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胜算的。

如果拓跋雄真能下这个决心,孟聚确实也做好了准备,他备下了“杀手锏”,那就是——就是下令部下投降,自己背着包袱开溜。

拓跋雄也好,慕容家也好,鲜卑人谁得天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当然,孟聚也知道,这是很不负责任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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