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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八 辗转(2/4)

在光亮照不到的暗处,影影绰绰地站着更多的士兵,孟聚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却能感觉到无数锐利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戳来。

带路的军官为孟聚推开了会客室的门:“孟先生,请进,太子殿下在等着您呢。”

穿着滚黄边黑袍的慕容毅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凝视着桌上的灯火出神。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他转头望来,恰好与孟聚来了个对视。

双鬓斑白,眼眶深凹,形容憔悴,茕茕孑立,孤灯相伴——看到慕容毅的样子,孟聚一愣。

他还记得,自己与慕容毅的上次见面时候的情形,那时,慕容家的公子挥斥方遒,指点江山,那是何等的英气勃发。

现在,慕容毅被立为太子了,正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会变得这般憔悴而落寞?

孟聚还在犹豫,该不该给慕容毅行跪拜礼呢,却见他霍然起身,快步走了过来。

他握住了孟聚的手,用力地抖了两下,久久没有说话。

孟聚感觉到,对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目光中充满了激动和感激。

“路遥知马力,危难见人心!

我没有看错人,兄弟,你果然来了!”

慕容毅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但他的眼睛却是很亮,炯炯有神——就像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见到了泉水一般。

看到他的眼睛,孟聚心里咯噔一声:“坏了!

慕容家的局势真差到了这种地步?

连自己这根烂稻草都被当成救命金条了!

?”

孟聚把慕容毅的手用力重重一握:“殿下,我们坐下说话。”

两人相对隔着灯火盘膝坐下。

看到慕容毅形容憔悴,孟聚也无心客套了,直接问:“殿下,我在道上听人说,我王师平叛战事,好像并不顺利?

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慕容毅英俊的脸上流露一个苦笑:“真实的形势,比你听到的还要糟糕一些。

父皇出战相州之后,我军处境相当艰难。

最近,我们连输七场,丢了相州七郡中的五个,损折官兵七千多人,光是管领以上级别军官就被斩了九人,两个旅帅阵亡,损失斗铠三百多架,死伤的铠斗士也差不多有这个数了。”

孟聚松了口气:“殿下不必太灰心,损失几百斗铠,那只是小挫而已。

现在皇家联合工场和工部的制造厂都控制在朝廷手上,你们应该有能力迅速补上这个损失的。”

“损失几百架斗铠,那确实不算什么。

但损失了几百名铠斗士——那些武勇又善战的军中精锐,这才是真正损失巨大。

现在,相州大营里,士气十分低落,已经出现官兵逃亡了。

而且,因为听闻我军在相州失利的消息,本来还保持着中立的一些地方州郡——比如陕西的渭州府、山东的青州府——现在已经投靠了北疆军,那些本来忠于我们的州郡也出现了不稳,不少地方督抚已经在私下偷偷联络叛军。

现在,我很担心,再无法扭转战局的话,那我们就——”

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但孟聚很清楚他没出口的话:“——完蛋了!”

“殿下也不必太过忧虑,皇帝陛下曾为金吾大将军,久经战事,经验丰富,对此,他该是有应对之策的吧?”

慕容毅沉默片刻,然后,他苦涩地笑了:“父皇高深莫测,他的韬略和想法,我怎么看得出来呢?”

孟聚心下一沉,慕容毅这样就等于说,他的父亲慕容破也同样没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谁都看清楚了,相州是决断生死之地,也是我们慕容家最后的战场。

现在,我军士气低迷,人心散乱,而叛军则是士气如虹,攻势如潮。

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取得一场大捷,来遏止北疆军一路狂飙的势头,迫使战事转入僵持和对峙,然后,我军才能以坚定的防御和源源不断的补给来消磨北疆的兵锋和锐气,这样才有胜算。”

慕容毅所说,恰好与孟聚不谋而合,孟聚不由点头赞许,心想慕容毅在北疆的那几年还真是没白混啊,还真学到了不少东西。

“殿下明见,一语道破要害,此言正为取胜关键。”

慕容毅长叹一声:“知易行难啊!

谁都知道该如此,但要打破北疆军的连胜势头,这又谈何容易!

拓跋老贼虽然卑鄙,但北疆兵的强悍却不是假的,比他们,金吾卫那群废材真是差得太远了!

虎门中郎将卞厦号称我们金吾卫第一勇士,却被沃野捉守将李赤眉一个照脸就打得丢盔弃甲,险些连命都丢了;

西路行军总管兼御史大夫轩文科带着三个斗铠旅去进攻易小刀,他嘴皮吹得天响,说是必能一举制胜,结果却是三个斗铠旅被人家易小刀打了个落花流水——易小刀手上才仅仅一个旅而已!

还有雄威中郎将郭伟、镇远中郎将王强、破虏中郎将文山,这帮世家二世祖,平时一个个吹嘘自己如何能干又能打,但真撞上北疆的兵马了,一个个都变成了软蛋!

先是被东平的关山河打败,接着又被沃野的高纪平打败,接着又败给了东平的白御边,然后又败给了——败给了谁?

这帮王八蛋输得太多,我都记不起来了。

瞧他们的软蛋德性,都输得没廉耻了!

我看,哪怕拓跋雄派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出来,这帮家伙也能照样能输得一塌糊涂!”

慕容毅越说越愤怒,怒极反笑:“呵呵,这帮家伙输了也就罢了,偏偏回来还把北疆军说得跟天神下凡一般,说什么北疆兵野战无敌,万万不可浪战——放他娘的狗屁!

输给李赤眉也就罢了,那人确实算得上北疆名将!

但关山河、高纪平、白御边这些人,在北疆也不过二三流货色罢了,说这种瞎话,真当我没去过北疆吗?

若不是父皇拦着,我早把这帮动摇军心的废物给祭旗了!

我曾多次向父皇请求,求他允许我亲自出战相州,但父皇一直不允,令我心急如焚,却又徒呼奈何!”

“殿下不必心急,前线固然重要,但洛京是中枢大本营,更是关系重大。

陛下令殿下亲自坐镇,正是因为他对殿下的倚重啊!”

“我当然知道这个,但是,唉!”

慕容毅长叹一声,他望向了孟聚,目光中充满了哀求:“金吾卫那帮废物,靠他们来扭转局面,那是不可能的。

老弟啊,我现在大难临头,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北疆军虽然连连获胜,但在兄弟你这个北疆第一猛将面前,他们又算不得什么了。

要知道,连名声最响的李赤眉都是你的手下败将,那帮人有哪个是你对手?

唯有你亲自过去,才能压得住他们的气势,才能解救我们慕容家的困局啊!

兄弟啊,你刚到洛京,路途辛劳,本该好好歇息的,但实在是兵情如火耽搁不得啊!

恐怕只得麻烦你尽快跑一趟相州了,帮帮兄弟吧?”

看到慕容毅那灰头灰脸的颓废样子,孟聚就有了些不祥的预感了:搞不好,自己憧憬的免费公休加洛京半月游要泡汤了,没想到,那预感真的噩梦成真了,他也唯有心中哀嚎:“慕容老弟,当了太子,你堕落了!

太厚黑了吧?”

但现在,孟聚心里不爽也没办法,慕容毅都可怜到这份上了,自己确实也不好意思优哉游哉地在洛京游山玩水了。

“好,殿下放心,我明天就带队出发相州。”

慕容毅眼中闪过一抹感动,他说:“也不至于那么急。

北疆陵卫的弟兄们千里迢迢过来,总得让大家喘口气。

要筹集粮草,还有开拔费要发到大家手上,怎么也得一两天。

老哥,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今晚你可得好好陪我喝上几杯。

你莫要看我前呼后拥这么多人,能贴心的却没几个,有好多事要跟你商量的啊!”

孟聚笑笑:“说到商量,正好有一件事要跟殿下商议的。”

“哦?”

“咱们北疆陵卫与朝廷离得远,我们有事要呈请朝廷时,来回沟通很不方便。

我想着,在洛京设一个留守处,留几个人常驻洛京处理些文牍,朝廷下达旨意也方便,顺便也能帮我们采办些物资什么的。”

孟聚说得委婉是“留守处”,但大家都明白,这就等于是北疆军在洛京的常驻外交机构了。

地方镇藩在京中设置办事处,这也是常事来着,慕容毅不以为异:“这是好事啊,设这么一个机构,咱们联络方便了,省得卫铁心老是要跑北疆给你送信。

这事,我准了。”

他笑道:“不过,孟老哥,你可得派靠的住的人来主持这个留守处啊,咱们以后的消息得靠他们传递了。

如果不牢靠泄露出去,那是要耽误大事的。”

“这个正是要禀报殿下的,我准备派驻的留守管事叫苏芮。”

孟聚停住了话头,慕容毅凝眉沉思:“苏芮?

这个名字倒有点耳熟。”

“殿下真是好记性,苏芮先前曾任洛京东陵卫同知镇督,现在在我这边做事。

她是洛京人,熟这边地头,很是精明能干,做这个留守管事正是人尽其才啊!”孟聚装作没看到慕容毅那紧蹙的眉头:“但是最近时局纷乱,听说洛京治安也不是很好,所以,还请殿下帮忙照看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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