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六 最后选择(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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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既成,我们叶家反悔的话。
那会激怒南朝皇帝的。
何况,父亲也不可能答应毁约,我们叶家进了南唐,举目无亲,遍地仇家,唯有我嫁给李功伟,做了皇后,我们叶家在那边才有一点倚仗和依靠,族人不至被人欺凌。
我若不嫁李功伟,南唐皇室那边不会放心叶家,家族也无法在那边立足。”
孟聚呆呆地伫立在雪中,叶迦南说的每个字,他都听见了,但他却无法反应,无法做声。
在他耳朵里,只听到寒风刮过的声音,每一阵风声都仿佛是命运对他的嘲笑。
他本以为,自己是当世的第一勇将,勇冠三军,拥兵数万,已有了足够的力量,当年保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样的悲剧,已不会再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但没想到的是,事到临头,自己却依然和当年一样,无力阻止事情的发生。
叶迦南说得没错,叶家为了能在南朝立足,叶迦南嫁给仁兴帝一事是不可避免的。
要想阻止这趟婚事,唯一的办法便是釜底抽薪,阻止叶家投入南朝。
这念头刚从脑子冒出来,孟聚便愣住了,叶剑心的话语轰响在他耳边:
“我们叶家如何抉择,那要看太保你了。”
“太保你若是决定相助大魏,那大魏就还有一丝生机,事情尚有可为,我们叶家也愿竭尽全力,与你们携手抵御南军。”
孟聚深呼吸口气,他这才明白,叶剑心话中的深意。
要想阻止叶迦南跟南朝仁兴帝的婚约,那就必须阻止叶家投奔南朝;
要想阻止叶家投入南朝,那就必须让叶家看到,北魏还有胜利的希望。
而这胜利的希望是什么呢?
叶剑心已说得够明白了,那就是东平军必须加入北魏的阵营,与慕容家、叶家等势力一同结成盟约,与鲜卑人联手抵御南军。
而且,相比之下,大魏的条件也比上南唐要好得太多了。
大魏愿意给自己封王,大魏愿保证自己的兵马和地盘。
若是选择与北魏联手,自己将可以继续当着威福自用的北疆王,手掌重兵,执掌一方,睥睨中原,自由自在,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但若是选择了南唐,自己就只能交出兵权和地盘,客居江都。
自己只能在南朝朝廷和北府严密的监视下生活,不敢做任何引起朝廷猜忌和怀疑的事情。
哪怕是对上江都知府衙门的小差役,自己也只能忍声吞气,赔着笑脸,小心避让,直到数十年后郁闷地渡过此生,最终客死江都。
而自己亲如手足的部下,他们也将被唐军分遣,驱赶到各处战场上,在各处战役中担当先锋和敢死队,直至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而且,还有叶迦南,自己一生中最爱的女子。
她将被南唐皇家纳入宫中。
自己与她,此生恐无缘再见了。
即使此生还有机会相见。
但——那时,她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尊贵荣华无比,自己则只是落魄流浪江都的闲杂散人。
想到这里,孟聚眼中冒出了怒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既然仁兴帝想夺我地盘兵马,又要抢我妻子,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为了自己的将来。
也为了心爱的女人——孟聚恶狠狠地捏紧了拳头:“大局未定,李功伟你现在就想鸟尽弓藏,却是未免高兴得太早了!
只要我军参战,反戈一击,相助大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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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还来得及!”
但一个念头令孟聚惶恐不已:我这样做的后果,那会是什么呢?
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在孟聚面前徐徐展开,深渊中是血与火的颜色。
一幕幕兵荒战乱的场景从深渊中浮现。
那是一座座在烈焰中焚烧的城池,暴露于荒野中的无数白骨、千里无人烟的荒芜、手持血淋淋刀刃的屠城士兵、汹涌的魔族骑兵冲过边墙、易先生那时而严肃时而诙谐的脸、死于非命的秦家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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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天下南北分离已有三百年,南北两国征战不休,流血漂橹,万民苦其久矣。
现在,南唐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圣君明主。
国力强盛,天下一统的曙光已现,这是千万仁人志士奔走四方,无数豪杰志士舍生忘死换来的机会,是普天下汉人翘首以盼的盛事。
难道。
自己要为了一己私利,亲手将这天下一统、回复和平的希望给扼杀吗?
那。
天下还要流多少血,多少人要为此丧命?
错失了这次统一的机会,这南北分隔的格局,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古人云,每逢五百年便有王者兴,存亡断续。
南唐皇帝李功伟如果被自己挫败,那中原文明还能坚持到下个五百年,等待下一个王者降世吗?
南北对峙,战火连绵,中原大地在这年复一年的内战中耗尽了元气,直到北方草原上崛起新的魔族霸主,一举南下将中原文明给摧毁——华夏文明中那些最璀璨的花朵,还没来得及盛开便被摧残了。
华夏气运,不绝如缕。
想到那恐怖的可能,孟聚发冷般浑身颤栗着:自己身为汉人,却为一己私利,主动与异族兵马联手,为异族政权效劳,屠杀汉人的军队,阻挡统一大业,将中原拖入战火和鲜血的深渊——自己还有何面目来面对世人,面对历史?
犯下这样的罪行,自己将成为民族的千古罪人。
和自己相比之下,只怕吴三桂和石敬瑭的罪行都只能算是微不足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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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无数矛盾的念头从孟聚脑中滚涌而过,他头疼欲裂。
看到孟聚脸色阴晴不定,叶迦南心中轻叹。
她望着孟聚,像是要把他的模样铭刻在心中,她低声唤了一声:“小孟!”
没等孟聚反应过来,她走前几步,主动倚靠在他胸前,孟聚一愣,立即用力抱住了她,抱住了她的肩头。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激动,他能感觉到,少女的身躯在他怀中微微地颤抖着,感受着她柔弱的身躯,闻着她馨香的体息,他心头涌上一股怜惜之情。
两人紧紧相拥抱着。
在孟聚耳边,叶迦南低声说:“小孟,父亲让我劝说你,不要投南唐去,但我不想这样。
男人既然立下了志向,就该意志坚定,锲而不舍,怎能为一个女子动摇,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呢?
如果那样的话,你就不是那个我喜欢的小孟了,我不想你这样。
我这趟来,只是为了见你一面。
看到你很好,我就安心了。
你放心吧,我也很好。”
在孟聚怀中,叶迦南抬起了头,泪水已经盈满了她的眼眶,她哽咽着说:“我要走了。
小孟,你要好好保重,做你该做的事,不用记挂着我。”
说罢,她用力一推,挣脱了孟聚的手臂,转身向外跑了出去。
孟聚被推得后退一步,他呆呆地伫立原地,看着叶迦南的倩影消失在茫茫的大雪间,他想追上去,但双脚却象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法迈步。
呼呼的寒风卷来,园中树木光秃秃的枝条摇曳着,发出哗哗的声响,雪花纷飞,冰寒彻骨。
孟聚抬头仰望飘雪的远方,望着那黑漆漆、不见半颗星辰的夜空,心中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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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三年二月一日,清晨,安平城郊外,安平大营校场。
寒风呼啸,晨雾散去,如林般壁立的兵马在晨光中慢慢浮现,一路又一路衣甲鲜明的兵马,将整个校场铺得密密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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