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崆的话如同一把刀，刺向了站在这里的所有人。

或者说，是刺向了与他争夺接下来这个「位置」的所有人，为此他不惜将儒家学说包装。

这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即便是颜崆事先与儒家弟子们说过了，此时的儒家弟子们也是惊愕异常。

他们站在章台宫中，有些站立难安。

儒家弟子们好像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目光，那目光如同刀俎，将他们一块块的切割开来。

这是他们的错觉。

但也是真实存在的。

百家宫中其余的流派人的眼神全都是汇拢了上来，眼睛中带着茫然和惊愕、愤怒。

谁人愿意为人奴？

荀子在当年骂遍整个诸子百家，甚至连儒家自己人都没有放过，后来更是成为了儒家的首领。

不管是其余流派的弟子，还是儒家本派的弟子都不喜欢荀子这个人。

当皇帝的，就是要什么都会，这样才能够笼络住下面臣子的心。

君上为尊！

废话——

颜崆。

“当真是世事易变啊。”

“老师，您就这么喜欢颜若虚？

看到他自甘堕落，甚至都要叹息的地步了么？”

或者说——短暂的合并。

孔子言礼，是表面上尊崇周礼，但其实在挖周礼的墙角，这一点从他开办私学就能够看出来。

所以，即便是秦一统了之后，这个礼论也依旧是没有被执行，因为人们已经形成了习惯。

当然，也有人迅速的认识到了其中蕴藏着的含义。

这也是很多人都认为孔子是周朝最坚定拥泵的原因。

平时对着自己的太医夏无且说：“无且爱我”

且，是「君尊」「臣卑」。

若虚是颜崆的字，而扶苏的发问更是问住了陈珂。

俩字、支持。

陈珂幽幽的叹了口气，他看着站在那里，如同青竹一般的颜崆，眼神中带着些许莫名的怅然若失。

也同样是因为，秦之中最强大的势力不是秦宗室、也不是老秦人，而是——外来者。

百家宫博士祭酒、墨家首领、当朝丞相陈珂的师兄，左歌早已经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萧何、陈平、曹参是什么人？

“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呢？”

只是前面那一连串的头衔，都让人听着觉着难受。

“如今大秦一统已经数年，天下在陛下的治理下也已经是变得井井有条，恢复了勃勃生机。”

而方才萧何、陈平、颜崆几人，已经是将各家流派给分析了个彻底。

始皇帝即位后，因为未曾达到年龄，不得不让吕不韦干政、甚至就连嫪毐一个男宠都能够发展成一股势力。

他能够看出来蕴藏在其中的意味，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担忧，唯独只剩下玩味。

儒家领头人、现任儒家话事人、儒家仅存的六位大儒之一、荀子礼论的继承者、孔家前任嫡传家主的弟子、第一届文选大赛的优胜者、百家宫文宫的宫主、百家宫博士、七十二贤之颜回的嫡系传人、现任颜家家主——

那是因为当时的秦王昭襄王不需要考虑那些所谓的贵族。

他与前两者不同，而是从另外一个角度阐述了自己的看法。

两个九卿之席，一个在丞相署中，几乎已经是成了丞相之下的第一人。

可等到昭襄王离世后，孝文王登基不过三日，立下公子后，就离奇离世，至今众说纷纭。

但荀子不同。

“黔首们能够吃饱肚子、有田地可以耕种，万物都在欣欣向荣。”

扶苏的老爹政哥更是如此。

“让民众们在吃饱肚子后，不必挨冻后，就应该让民众们知道该如何生活了。”

外来者。

“臣恳请陛下，将「文」之一事，列入五年规划之中。”

现在，虽然大秦一统，大家心里清楚即便这个礼论不被说出来，也会被慢慢的提出，然后温水煮青蛙。

想要文治的舒服，维持自己的统治，甚至更好的统治，那就需要儒家了。

在先周年代，周规定，只有官学，无私学。

“朕实在不知该怎样疼你，才对得起天地神明。”

所以，陈珂见到如今的扶苏竟然懂得了吃味，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开心，开心自己的弟子终于有了点皇帝的样子。

这几个人的上官可还在那站着，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

这岂不是说明，至少丞相是站在颜崆这边的？

于是，他们立刻认识到了问题所在，有一部分人开始改变自己的立场。

因为始皇帝能够压得住这些人，不是因为「制度」，也不是因为「礼」，而是始皇帝自己的本事

就像当年的昭襄王一样。

昭襄王活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敢反对他，对待昭襄王的命令，就像是对待主人、对待神灵的命令一样恭敬。

“荀子当年的礼论，的确是最适合现如今的。”

比如唐太宗李二，为了损自己的起居郎，说起居郎褚遂良「小鸟依人」

“启禀陛下，臣附议颜博士所说。”

“启禀陛下，臣在审阅各地文书的时候，发现黔首们大多数已经是能够吃到饭、至少不至于饿死了。”

果不其然，当颜崆的话落地，前方站着九卿位置的人群中，立刻走出来了几个人。

嬴政开心还来不及。

对刘洎说「昔闻婕妤辞撵，今见常侍登床」、对着魏征说魏征妩媚，还专门给房玄龄写了两首诗表达自己的「感情」。

荀子的礼与孔子的礼、周朝的礼虽然是同一个字，但却蕴含着完全不同的含义。

因为古代的这些皇帝，一个比一个的会说情话。

七国互相想要覆灭掉对方，怎么可能达成一致？

即便达成一致对他们有好处。

别看现在始皇帝在世的时候，众多大臣都是对始皇帝毕恭毕敬，甚至比奴婢还要恭敬。

放纵思想，会影响到始皇帝的、大秦的统治。

这都是背后有人在支持的缘故。

丞相署文吏处一级文吏曹参同样走出，神情严肃。

在春秋战国的时候，在国君们的眼里，其实「黔首」不算人，这也是为什么六国国君都不将黔首放在心上。

陈珂并不惊奇，只是有些无奈，无奈中又有些开心。

更何况，在颜崆提出来这个学说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你尊奉了一位尊上，替他干活，但是后来跑了，那你是要被唾骂的。

“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这是没有人能指责的。

扶苏看着站在那里，光影在他脸上流转的颜崆，一时之间也有些感慨。

三个字，很支持，四个字，非常支持，五个字，无条件支持。

在这个礼论提出来之后，所有的士子都疯了，因为他们不愿意做别人的奴婢，他们想要权势。

而在两人感慨的时候，众人的交锋已经是进入了白热化，众人虽然不敢明面上反对颜崆，或者说反对「礼治」，但是他们可以暗戳戳的嘲讽颜崆。

嬴政为何要担忧？

儒家主动当狗，只为了能够在这里占据一个有力的位置，并且愿意成为自己的刀，去咬那些不愿意尊奉自己的人。

如果皇帝提出来，他们也可以反抗。

孔子的「礼」于他们有用，更是让他们得益的根源，所以这一部分人一直支持孔子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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