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九章 群情激昂(1/2)

秦浪川问:“他怎么没杀你?”

新竹道:“那时我还在柜子里,他自然没有发现。

当时他杀了几位师兄,吓得师父坐在地上,更奇怪的是,那鞑子居然会说汉话,他说你别怕,你有救我之意我便不害你,但是其它人不能不杀。

师父连忙磕头称谢,那鞑子问刚才长海师兄说寺里有明军是怎么回事,师父都说了,那鞑子点点头,把身上的重甲卸下,原来他里面还有一层轻甲,虽也被火铳打透了,但伤的不深,他用刀子剜出胸口的铁弹,扯布条包扎好,又把师父手脚绑住,堵上嘴,提着弓转身出去好半天也没有动静,我想出柜子去探看却又不敢,后来他回来了,拿刀挑开师父手上的布条让他逃命,然后就走了。

师父到外面转一圈回来,嘴里‘都死了,都死了,罪孽、罪孽,怎么办哪,这可怎么办哪!

’地念叨着大哭不止,在这屋里系了长绦,要上吊自尽,但是踩在凳上把头套进去又有些犹豫,忽然一声巨响,师父吓得一哆嗦,凳子歪倒,长绦勒实,他就这么吊死了,我出柜到外面看,原来寺里的师兄们都已被杀,配殿着起大火,火药库爆炸了,听见乱糟糟的有人来,心中害怕,便又躲了起来。”

一军士疑道:“你师父要自尽,你怎么不出来阻止?”

灯光中新竹清秀的脸上掠过一丝恨色,又微微发红,眼帘垂低,目光移向无人的角落,轻声道:“他……他每次都弄得我好疼,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秦浪川不禁大皱其眉,心说再听我就得吐在这儿,严总兵挥手引众人出来,军士中有人还骂咧咧踢了新竹一脚,“呸”地吐了口痰。

夜空黑寂寂无星无月,院中殿宇森森,角脊巍峨,秋风在檐间搜掠,拨得铃音脆响,悠远清越。

秦浪川长吸一口气,面色凝重:“这样看来,杀死全寺僧众和火药库守军的应该只是这一个鞑子,并无其它奸细。

他能短时间内杀死这么多人而没有引起警觉和骚动,必是暗杀的好手,现在此人潜伏在城中,肯定要进行破坏活动,各级将领尤其要小心。”

常思豪道:“从已知的情况看,他身形高大,胸口带伤,梳辫子,善使弓箭和蒙古小刀。

虽然身手不凡,但外形与咱们汉人大异,想来搜捕不难。”严总兵点头,吩咐军士讯问新竹,画出图形以便分发各处,另拨一队人马专门四处搜巡有没有其它空中漏网的敌兵。

回到城西,秦绝响老远见着迎了上来,听常思豪讲完经过,大骂道:“我就知道出家人没好东西,一个个头皮剃得锃亮,满脑子男盗女娼!”

馨律正坐在城头抱剑小憩,远远听见,目光冷森森扫了过来,秦绝响兀自未觉:“咱们浴血奋战,他那却救鞑子想藉功保命,死了活该!”

常思豪使个眼色捅了捅他:“一码是一码,你怎么张嘴把出家人都带上了。”

秦绝响回头看见馨律,挠挠脑袋颇觉尴尬,招手道:“馨律姐,你别多心,我在说华严寺的和尚,不是说你,你虽然也脑瓜剃得锃亮,但是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一肚子男盗女娼呢?”秦浪川骂道:“你不会说人话就少放屁!”秦绝响苦着脸闭上嘴,不敢看他,转身双手合十冲馨律直鞠躬。

馨律对他倒不见怪,面无表情,合上眼睛继续休息。

回到箭楼,各级将领都到了,一个个脸上黑沉沉的带着压抑,都知道弹药这一没,就剩上城头上存的那点岂能够用,鞑子一个冲锋下来就得耗尽,也可能支持不到打完一个冲锋。

虽说还可以和鞑子拼肉搏,那跟有火器助战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严总兵在简陋的会议桌前把华严寺事情细说了一遍,把那副鞑靼重甲扔在桌上,众将围前观看,目光落在领口那鬼面蛾上,眼珠子立时瞪圆,相互望着,神情都有些紧张。

严总兵觉得气氛不对,便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只管说便是!”

一参将道:“禀大人,据我们看来,那鞑子必是莫日根无疑。”

常思豪听这名字略微耳熟,想起来当日在大同城外,祁北山曾经提到过,这人在鞑子军中似乎与博日古德、苏赫巴寿的官阶同级,都是有名的大将。

严总兵道:“莫日根我倒有耳闻,此次是他带鹰翼兵攻城也属正常,你们何必如此紧张?”

那参将道:“大人,您到任不久,不了解俺答军中的情况,莫日根这人相当有名,他有个绰号叫没影子,极擅暗杀术和伪装术,行动指令全由俺答亲自下达。

鞑子们都知道他在军中,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的位置在哪,这人弓马纯熟,箭术尤精,射出去的箭会拐弯儿……”

“我操!”秦绝响在边上听着差点骂出来,暗暗嘀咕:“真他妈放屁!

就算你们被他吓怕了,夸张也没这么夸张的,他要是能射拐弯箭,老子就能拉三棱屎!”

那参将看出秦家几个人面色不善,心里忐忑,目光有些闪忽,不敢再夸大其辞,继续道:“……他,他在鞑靼被封为光明勇士,那鬼面飞蛾正是他的标记,取的乃是飞蛾投火、为心中之光明不惜己命之意。”

严总兵原也听得皱眉,心想阻止他不要说下去,但看众将面色,似乎都惶然不定,这心态不是禁言就能改变得了的。

常思豪瞧着那几名参将缩头缩脑的样子,心下说不出的烦恶,蹭地站起来,大声道:“莫日根厉害又怎样?

怕被他刺杀,便举双手投降吗?”

众将被他盯得发怯,虽自己是堂堂朝廷命官,可这平民小子的目光实在让人一见就心底发凉。

一时间谁都不说话,屋里的空气有些压抑。

一参将仿佛**似地道:“大人,现在火药库被炸,鞑子七万多人扎营在外虎视耽耽,再打起来对咱们不利,俺答来犯之事报上去半个多月,朝廷也没有信儿,王崇古大人那边也不知道战况如何,想等着朔州来援那是没有可能,现如今,咱们这儿可就成了一座孤城了。”

常思豪和秦浪川、陈胜一等交换一下眼神,心想当官的心若不定,那底下的军心可就要散。

严总兵向后靠在椅背上,两手叉在一起放在腹间,眼睛在众将脸上来回扫了几趟,半天没言语。

众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知道总兵大人要干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严总兵这才起身说道:“走,到城上去。”

夜空漆黑如墨,城上隔几步便竖着一个由三条木棍扎成的支架,顶端放着油盘,芯绳散开点着,火焰摇曳不定。

众人跟着严总兵从箭楼出来,眼望城外远处俺答的营寨火光星耀,错落规整,连缀成城。

依稀可见巡营的哨队往来穿梭不断。

城内森然肃寂,屋舍间黑沉沉寂寥无光,马道边、台阶下、墙拐角,四处都有伤兵坐卧倚靠,扎成小堆交头接耳。

严总兵提高了音量喊道:“诸位!”

豁亮的声音远远传开去,连南北两面的守军亦能听清,议论中的人都停下来,扭脸站起,望向城头。

瞧着这些目光,严总兵一阵心寒:军士们目光中都是犹疑、焦虑和绝望,军心已乱,这城……怕是要完了!

他心知火药被炸的事情已经传开,隐瞒亦是无用,长吸了一口气,朗声喝道:“大伙都知道了吧?

华严寺总火药库被炸,一点都没剩下!”

众军一阵嘈乱,谁也没想到大人能自己张嘴把这事往外捅。

“我想你们大伙儿都知道,这对咱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城外——”严总兵的手向后一指,“那里有俺答七万以上的军队,只要杀进来,就只有一个结局——屠城!

鞑子的功劳薄上从来没有俘虏的条目,只有人头的个数!

井坪的百姓是无辜的,他们甚至没有反抗的能力,照样惨死在鞑子的刀下!

和这些狗操的畜牲们,你们认为,有什么道理可讲吗?”

众军呆了一呆,轰然应道:“没有!”

严总兵道:“作为堂堂大明朝的子民,驻守边疆多少年历经风霜雨雪铁打的战士,你们认为自己比那些狗鞑子差吗?

不错,火器给咱们提供了强大的战力,但是——,我始终坚信一场战争的胜败最终的决定因素是人!

没有了火药,咱们他妈的就一定会输吗?

胡扯!

你们看看鞑子手里的是什么?

是弓箭!

是弯刀!

当年,太祖爷提着大棍抽着鞑子的屁股把他们赶出中原的时候,他们手里就是这些破铜烂铁!”

众军一阵哄笑。

严总兵眼睛缓缓地扫了一圈:“平常素日咱们在街上横逛的时候,哪个百姓不是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尊一声‘军爷’?

各位,你们以为自己很有本事吗?

有多大的势力?

屁!

他们敬咱们,是因为打起仗来咱们会替他们拼命,替他们挡鞑子的刀枪!

如今时候到了,咱们是该站出去打,还是投降?

逃跑?

钻到井里躲着当王八?”

底下众军都没了声音,直勾勾地僵在那里。

严总兵缓和了语气,脸色也凝重了许多:“老天爷给了人一根脊梁,是让人直溜溜地立着,而不是像狗一样趴下!

我告诉大家,一个男人,一个爷们儿,一条汉子,背不动,也不可以去背负那样深重的耻辱!

大家可能不会相信,二十年前,我在沿海抗倭时便做过一回逃兵,可是我现在却是一个总兵,你们可知其中缘故?”

军士们闻听此言,皆面面相觑,心想怎么,总兵大人还当过逃兵?

更奇的是他今天竟然能自承其事。

当过逃兵的人,自是胆小窝囊之极的了,又怎会升了大官?

这可当真让人琢磨不透了。

“因为——,”语声一顿,待交头接耳之声渐息,严总兵才继续大声道:“我遇到了一个英雄,一位豪气冲天的剑客!

他就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位秦浪川秦老先生!

他当时对我说了一句话,只有十六个字,却改变了我的一生。

你们想听听吗?

他说的是:‘人无不死,安能畏死?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