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难养也(1/5)
御史张齐的家在豆腐巷一处独门小院。
两间窄房一盘炕。
屋子很老旧。
灰色院墙半高不矮。
向内倾斜。
院心地面的砖头经年日久已经踩得凹沉下去。
砖缝的纹路弧度微妙。
很像一个簸箕。
张齐此刻深衣半敞。
一腿屈一腿伸地正坐在里屋炕梢。
背靠墙歪颈向窗。
听着满院的蝉声。
一脸愁烦。
想自己在小年国宴上力顶詹仰庇。
怒斥梁伯龙。
本以为给徐阁老提了气、长了脸。
散席回來。
却总感觉别人看自己的眼光异样。
琢磨了好半天。
才想明白自己的话有了毛病。
于是诚惶诚恐。
赶忙去徐府请罪。
哪料想徐三公子拒不接见。
王世贞等徐党同僚也都不给自己好脸。
本以为这件事情不大。
慢慢也就能淡去。
可是几个月下來仍然沒有什么改观。
下不尊敬。
上不待见。
日子过得越发艰难起來。
他心里明白。
官场上宁可办错事。
不能说错话。
说话的水平。
代表了一个人的能力。
是否乖巧。
是否玲珑。
是否可用。
都要从话里体现出來。
有时候失势得势。
也就是在一句话。
说对了。
妥帖了。
上人见喜就能飞黄腾达。
说不对了。
冲了人家肺管。
那就要被打入冷宫。
永世难得翻身。
回想詹仰庇这厮攀上陈以勤的藤子。
金殿上告了一场歪状。
虽然被放去了云南。
毕竟还博得了一份好名声。
皇上把他外放。
只怕也是顾念着徐阁老的面子。
将來有了政绩。
多半还能名正言顺地把他调回京师。
自己却是猪八戒照镜子。
闹了个里外不是人。
思來想去。
越发地觉得窝囊。
忽然哗啦声响。
夫人吴氏背身拱开竹帘。
端进一个小炕桌來。
放在他身边。
上面两个小菜、一壶酒。
菜是炒韭菜和拌黄瓜。
一凉一热。
酒非佳酿。
却也温得香气绵绵。
放好之后。
又把筷子头在衣襟角里抹了一把。
安到他手上。
偏身往炕沿边一坐。
扶着他大腿劝道:“夫君。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这官怎么都是当。
安安稳稳。
未必不是一份福气。”
他这夫人吴氏闺名小非。
又字兰芳。
手勤口快。
是个能相夫持家的女子。
生得也面貌可人。
只两颊上略洒着几个小麻坑。
因此左邻右舍婆姨婶娘都唤她作“小甜桔儿”。
这会儿见丈夫眼睛直勾勾地。
似乎沒听进去。
又接着道:“我看徐阁老如今这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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