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解释起来很麻烦。”雨宫千鹤坦言：“而且有些违背你这么多年来树立的三观。”

和泉澪看向富丽堂皇的大厅和那些来来往往觥筹交错的贵客，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

暗红色的红酒在其中打转，润湿内壁，不论是被手心捂热的温暖还是湿滑的触感，都无比真实且诱人。

“其实我这么多年来的认知已经开始松动了，因为我们现在就在梦里，不是吗？”她这样回答。

这如果真的是梦，那将是她做的最真实的一场梦，甚至真实到会怀疑现实的地步。

好在她绝对不会迷失，因为照亮她人生的灯塔时至今日仍在等待着她。

和泉澪坚信，只要有夏目直树存在的世界便是真实。

“即便如此解释起来也很麻烦，而我又恰好是个非常怕麻烦的人。”

雨宫千鹤是真的觉得从头开始解释能要了自己老命，而且这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不负责任的猜测最好不要说出口，是礼貌也是基本涵养。

小女仆便不介意用看马赛克般不可名状的眼神从上往下好好打量着她，来上一句“哦卡哇伊阔多”呢。

“长濑副知事费心了，代我向市长先生问好。”石泉由美又看向自己的学生们，招呼着大家坐：“加奈惠你坐我身边来，平井呀，你年纪最大，和你的师弟们坐那边吧。”

过了良久，还是和泉澪率先打破了尴尬气氛。

雨宫千鹤微微耸肩，然后端着酒杯往次桌走去。

雨宫千鹤轻轻甩着小手，刚准备接着说，就听见身后大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随即一边转头一边说道：“人来了，你自己看吧。”

雨宫近马得知此事后，也在后来派人查过七海夜，毕竟能时刻跟首富千金接触的人，不可能没人盯着。

但七海夜却对此毫无感触，自始至终也不说话，平井和太让坐哪坐哪，老师让换位置就换位置。

腹黑的小女仆就总是喜欢说一些有歧义的话语来调戏她，反正涩批小萝莉总是会自己想歪，根本不用稍加引导。

对于这种老天爷喂饭吃的天之骄子，石泉由美作为一个师者，真的是不知不觉就会偏心。

然后浅井就会在一旁看着她自顾自红了脸，像九月打红的柿子般外面还嘴硬着，里面已经软乎乎、黄澄澄的引人发笑了。

“小夜，你想喝清酒还是红酒？”石泉加奈惠见状赶紧开口缓解气氛。

“我不会喝酒。”七海夜摇头：“酒量很差的，喝点清酒浅尝辄止吧。”

这个年纪的七海夜还没上完学，口袋里穷得叮当响。

等了一会，大概七八分钟的时间，雨宫千鹤才从外面回来。

这个时间段的七海夜充分展现了叛逆孤僻，在同门里就不怎么受人待见，一点也不合群，此时站在人群末端眉眼之间全是淡漠和事不关己，看上去就像是地铁里戴着耳机在角落里听歌的飒爽少女。

“七海校医？”和泉澪微微惊讶，“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而且看上去整个人跟在东京出租屋里的精神状态差好多呢，如果不是长得像，我都不敢认的。”

石泉由美微微一笑：“在这种场合总是要喝一点的，若是待会七海你的画被买走，不去敬买家一杯也说不过去。

我们画画的要对每一位欣赏自己作品、愿意买画的人表达最诚意的尊敬，这份认可给予了我们精神的满足和物质的满足啊！”

现在雨宫千鹤看和泉澪，便是这样的感觉。

就那天校园祭，他跟七海夜在医务室的大楼里相认过之后。

最终平井和太从扎马步的姿势起身，冲着老师欠身过后，走到了桌对面的座位坐下。

各桌都开始上菜，长濑先生上台致辞完毕，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中，宴会正式开始。

穿着仅仅只能说是稍微正式一些，就像是在经历一场漠不关心的面试，不能穿的太随意可也并不重视。

或许她其实也看出来了，但就是懒得去掺和这些事。

按理说石泉加奈惠坐在老师的一侧，他这个大师兄于情于理都该坐在另一边陪同才是，可他刚准备坐下，石泉由美却开口说道：“平井啊，你跟七海换一下位置。”

“熟人？”和泉澪稍作思索便问：“你父亲生意上的朋友吗？

传闻雨宫先生权势滔天、富可敌国，即便是不带一分钱在全世界旅游，也能凭着自己的脸全程享受最顶级的红酒和鹅肝酱。”

古代寒门学艺十分困难，到了现在没什么家底的话想学点特长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大家其实都很清楚七海夜的水平确实担得起石泉由美这么夸。

雨宫千鹤转头看向她，一皱眉：“你怎么回事，谁跟你说酒了？”

她拿捏不准雨宫千鹤给的建议到底有没有用。

一来他对老师十分尊重，老师开口不让坐自然是不敢继续落屁股的。

和泉澪也端着酒杯，歪着头心想，那学妹站在这表情凝重地盯着雨宫叔叔是为什么？

这一桌都是各大500强企业对于本次札幌政府大型招标的负责人，大家互换名片互相敬酒，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和泉澪郑重其事地摇头，并且轻轻伸出四根指头：“我没有。”

“你坐那边，小林你挨着我……”

能亲眼看看年轻时候的父亲，这种诱惑力还是蛮大的。

只是她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对劲。

女孩子上厕所总是慢的。

好像雨宫学妹跟她的爸爸关系不太好呢，应该不会想着过来贴贴。

在服务员的簇拥下，负责整个会场迎宾和布置的长濑先生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慈祥的老妪。

和泉澪转头看去，能明显发现聚在门口的人比刚才多了很多，显得热闹非凡，好似有什么贵宾大驾光临。

“你去哪？”

和泉澪在一旁点头附和：“是啊！

七海校医居然说自己酒量很差只能喝一点诶！”

于是她决定逗一逗她。

长濑先生十分尊敬地将石泉由美一行人带到了她们的座位上去。

有钱没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跟着老师，怕是懒得来这种地方参加什么商宴。

“那可不对，我爹也就今天见过她一面，然后她就出事了。”雨宫千鹤的视线跳过走在前面的老妪，落在了跟在她身后的门徒身上。

和泉澪也循着雨宫千鹤的视线看去，发现了不急不慢走在人群最末尾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硬性规定，就连身高和体态几乎都差不多，样貌也收拾的很俊朗，看起来相当利索。

于是乎，气氛一时间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憋了良久，她才跺着脚忿忿不平：“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

实际上她们懂的并不一定比男生多。

“你认识吗？”

人没调戏到，自己先被虎狼之词给整害羞了。

她好似害怕雨宫千鹤把她当成是变态，连忙摆手，义正严词地给自己树立形象和找借口。

跺了脚之后，她就不说话了，把头扭向一边假装打量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

石泉由美冲着如此懂规矩的长濑先生微微一笑，就算是回礼了。

她可是被石泉由美偶然相中破格直接收徒的学子，是入门时间最短的小师妹，却是所有人当中画的最好的，甚至继承了雪国派七分神韵还有三分创新。

能够侃侃而谈油画、红酒甚至是高尔夫的素养在和泉澪看来多少是有些羡慕的，顶流和上流终究还是有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是夏目直树在某天晚上跟她聊LINE结果聊着聊着画风开始走歪之后得出的结论。

雨宫千鹤摇了摇头，神秘一笑，压低声音：“不，是吞吞吐吐！”

“不是惊讶校医不喝酒吗？”

这些画师们出席宴会只是为了露个脸，若是自己的画作没有流拍，便要当面道谢买画的金主，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去抓另一个混蛋喝酒的证据。”

可即便如此，仍跟身旁那些达官贵人们比不了，甚至连与她同行的同门师兄弟都比不过——石泉门下就她自己是个穷光蛋。

而她的姐姐家也只是小康家庭，所以七海夜身上的这身已经是她最好的衣服了。

“结果呢，石泉大师眼里只有才华出众的校医却看不到平井和太的付出……如果我是他，我早就掀桌子了，没想到这家伙外表看起来壮硕，性子还挺能忍。”

众所周知，游戏群是搞颜色的重灾区，而她又是一个重度游戏宅……还极其热爱黄油。

这一个两个，说的当然是浅井真绪了。

尤其是喜欢的女孩子眼含温柔地走到你面前，轻轻屈膝跪去的样子。

“就刚才你想歪的事……”明明这场梦里只有她们俩人在，可学姐还是自欺欺人压低声音，用手捂在自己的嘴和学妹的耳朵中间防止声音逃逸出去：“别误会啊，我只是好奇……单纯的好奇而已！”

“看来雨宫叔叔跟石泉大师交集颇深。”

雨宫千鹤的眼神又变得玩味了起来。

“很难想象直树君会喜欢吞吞吐吐的女孩子呢，明明他总是夸我的性格飒爽的……还是说男生都喜欢腼腆内敛一点的性格？”

和泉澪其实有些不解，按理说这梦境的时间线是在十年前，十年前已经有些老态龙钟的老妪放在十年后，真的可能是雨宫学妹的熟人吗？

雨宫千鹤摇头：“不认识，但是听说过所以也能推断出来是谁……北海道当年最著名的油画大师石泉由美，名下门徒众多、桃李天下，传闻其绘画风格自成一脉甚至影响到了全国的油画领域，被京都那边的画师们称为雪国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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