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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狮鬃毛之谜(1/4)

我退休以后,竟然又遇到一桩稀奇难破的案子,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的侦破难度绝对不亚于我以前经手的任何案子,而且是找上门来的,这是发生在我引退于苏塞克斯小别墅之后,当时我已全身心享受着曾经长期梦想的那种恬静的田园生活。

我退休以后,华生也差不多完全退出了我的生活,我和他的全部交往,只是他偶尔来度过一个周末。

所以,我不得不自己亲自来记录案情。

如果我的华生在场,那么事件紧张的开头,以及我如何克服困难最终赢得胜利,他又会如何去尽情渲染呢?

可是他终究不在场,因此我只有用我平铺直叙的方式,将我在深入侦破狮鬃之谜的艰难历程捧出。

在苏塞克斯丘陵的南麓,坐落着我的一栋小别墅,它迎面对着辽阔的海峡。

从这个海角望去,全海岸都是白垩的峭壁,如果想走到海边,只有一条陡峭崎岖长长的小路,而且还特别滑。

在小路的尽头,就算是涨潮时,也会保留一片布满鹅卵石的百米海滩。

不过,海滩上随处可见弯曲的凹陷地儿,可谓天然的很棒的游泳池,每次涨潮都会重新注满海水。

在这么一条朝两侧延伸数英里的海岸线上,唯有一个伏耳沃司村。

我的别墅是孤立的,而我别墅的全部成员,也只有我和老管家,及我的蜜蜂们。

0.8千米之外,就是哈罗德·思泰赫思特的有名的私人三角墙学校,那是一座很大的建筑,有接受各类职业培训的青年学生几十名,另有几名授课教师。

青年时期的思泰赫思特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剑桥大学划船高手,也是一名全能的优秀大学生。

从我退隐海滨以来,我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也是我唯一不必邀请就可以在晚上自由相互探访的朋友。

1907年7月底,这里吹过一次很大的海风,奔涌的海水被冲积到峭壁底,在潮退之后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咸水湖。

清晨风平浪静,被冲洗过后的海滨清新宜人。

在如此美景良辰,蜗居在家工作实在是太难了,我一起床便走出来散步,呼吸周围的新鲜空气。

我正顺着峭壁走在通往海滩的小路上,突然听到思泰赫思特先生在我背后大喊欢叫。

“多棒的清晨,福尔摩斯先生!

我猜你准会出来的。”

“去游泳,是不是?”

“你那套推论又来了。”他灿烂地笑着,同时以手指着鼓囊囊的衣袋:“没错,迈费逊一大早便出来了,我或许可以遇到他。”

弗茨罗伊·麦克弗森先生是一个教科学的年轻教员,他那原本健美的身体,在患风湿热以后得了心脏病,使生命力被明显削弱了。

可是他不管怎样都是一个天生的运动员,几乎在所有相对柔和的运动中他都是出类拔萃的,他一年四季都坚持游泳,因为我也热爱游泳,所以经常和他不期而遇。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发现了迈费逊先生,在小路尽头的峭壁边上先望到了他的脑袋,然后是他摇晃着的身影,像醉酒人一般,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同时望到他双手向头上一抬,便扑倒在了前方。

思泰赫思特与我离他有50来米,我们迅速跑过去扶住他的身体,他明显是不行了,不论是他那失神塌陷的眼睛,还是恐怖得发青的两颊,都显示出死亡的迹象。

猛然间,他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生气,他以严肃警告的表情吐出几个含糊的字,不过我只听到他嘴唇最后迸出来的三个字是“狮鬃毛”。

它的含义是不可理解的,可我的确无法将它读成其他什么字音。

他说完之后,半拱身子,一摊双手,就侧身倒下了,准确点儿说是他死了。

我的同伴被突发事故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而我,没错,身上的每根神经都立刻警觉起来,这也是必然的事情,此事态马上就显示出这并非一个普通案子。

他身上仅穿着柏帛利雨衣和裤子,脚下是一双没系鞋带的帆布鞋。

他栽倒时,那仓促间披在肩头的柏帛利雨衣滑了下来,暴露出了他的身体,我们非常吃惊地发现,他背上留下很多暗红色条纹痕迹,好像是被谁用细鞭猛烈地抽打过,而且那鞭子一定是具有弹性的,由于那长长的鞭痕是绕着他的肩部与肋部的。

他的嘴角向下滴着血,他在万般痛苦中咬破了自己的下唇,一张痉挛变态的脸,向我们展露着他经历过极度的痛苦。

思泰赫思特站在旁边,而我正跪在死者身边时,突然一个影子罩了过来,抬头一看是伊恩·默多克走到了我们身边。

他是一名数学教员,瘦高个,肤色黝黑,因为平时很少说话与和性情孤僻,大家很难称得上是朋友。

他好像生活在抽象圆锥曲线里或是渺不可知的根部世界里,和日常生活没有任何牵绊。

学生们常常把他当成怪物,原本是可能成为学生们嘲弄对象的,可是此人身上流露出异乡的气质,除了他那双黑色的眼睛与黝黑肤色外,更表现在他不时发作的脾气上面,最恰当的形容就是狂暴。

有一次,迈费逊先生的小狗把他惹烦了,他一把抓起小狗从玻璃窗上扔了出去。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一位出色教师的面子上,单单是这件事,早已经被思泰赫思特辞退了。

突然来到我们身边就是这个怪人,他的确是被眼前死者的景象震呆了,虽然扔狗事件表明他和死者之间缺少友善。

“上帝啊,可怜的人!

我可以做些什么?

我可以帮上点儿忙吗?”

“刚才你们在一块吗?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吗?”

“我们不在一起,我今天出来迟了,我刚从学校出来还没去海滨,我可以做些什么呢?”

“你立刻去伏耳沃司分驻警所报案。”

于是他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了,我本人已经不由地将此案主动承担起来,而吓呆了的思泰赫思特先生还守在死者身边。

我第一步的工作,当然是搞清楚有谁在海滨,我从小路顶头能一眼望到整个海滨,不见任何人影,唯有远处的伏耳沃司晃动着两三个身影。

弄清这点以后,我走下了小路。

白垩的土质中混合有灰泥岩与粘土,我看到在小路上留下同一人上上下下的脚印,看来今天清晨并没其他人从这条路去过海滨。

在一处地方,还留下了手掌按在斜坡上的痕迹,这只能表明迈费逊曾跌倒过,还发现了不少圆形小坑,这表明他还多次跪倒过。

在小路下端退潮留下的咸水湖边一块岩石上放着他的毛巾,这表明他曾在这里脱衣服,由于毛巾是干燥的叠好状,想必他并未下过水。

我在鹅卵石间仔细察看着,发现有两处留有他的帆布鞋印与赤足脚印,这表明他已预备下水,尽管干燥的毛巾证明他其实并没有下水。

摆在眼前的问题已经很清楚了——应当说是我平生碰到的最诡异的问题之一。

迈费逊生前来到海滨最多一刻钟时间,因为思泰赫思特是从学校紧随而来的,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他准备游泳,并且已脱下衣服,这从赤足脚印可以证明。

而后他突然匆忙披上衣服——因为那扣子全未扣好,刚下水或最起码没擦干就急忙返回了。

他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他遭到残酷的鞭笞,他甚至为忍受那痛苦而咬破了嘴唇,他用最后一口气爬离那块地方就死去了。

是什么人如此残酷呢?

没错,峭壁的根部是有不少小洞,然而在朝阳的照射下,那里根本不可能隐蔽什么东西。

还有海滨遥远处那几个人影,他们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和本案不可能联系上,而且还隔着迈费逊生前准备游泳的咸水湖,湖水径直地冲至峭壁。

在海面上,远远地有两三只渔船,时间空闲倒可以去探问一下船里的人,因为面前摆着这样几条可供调查的线索,可没有一条线索是明确的。

当我返回死者身边时,已围观上来几个人。

当然,思泰赫思特依然留在那里,默多克刚将村里的警察安德森找来。

安德森长得人高马大,留着黄髭,看上去结实又迟钝,是典型的苏塞克斯类型的人的代表——这类人在看似木讷笨重的外表下,经常隐藏着一颗明智的头脑。

他一言不发地倾听着,将我们所说的要点一一记下,最后我被他拉到旁边,说道:“福尔摩斯先生,请您不吝指教,这对我而言是一桩大案,假如我办事不周的话,我的上级刘易斯就会给我脸色瞧的。”

我提议他马上将他们顶头上司找来,再找来一位医生,在他们未赶到以前,现场的任何东西都保持原状,新脚印最好不要再多了。

利用这个工夫,我把死者口袋搜查了一下:有一块手帕,一个大折刀,一个折叠式名片夹,其中有一角纸从里面露出来,我打开它交给警察看,上面是女性的草草笔迹:

请你放心吧,我一定到。

看上去是情人的约会,可是时间与地点都没有写。

警察将纸重新放回名片夹,同时也把其他物件一起放回死者的柏帛利雨衣口袋内,因为一时没有其他情况,在建议彻底搜查峭壁根部以后,我便回家去吃早餐了。

一两个小时之后,思泰赫思特先生来到我家,他说尸体已移到学校里,并在那里进行验尸。

另外,他还捎来一些较为明确的重要消息。

不错,正如我所料,壁底的搜查毫无结果。

不过他认真检查了迈费逊的书桌,看到几封关系密切的信件,通信人是伏耳沃司村的莫德·贝拉米小姐。

这样一来,他身上那张条子的笔者就找到了。

“警察把信带走了。”他解释说,“我无法将信拿来,不过能肯定这并非肤浅随意的谈恋爱。

但是,这事儿和这场横祸又看不出任何关系,只是那个姑娘和他有过一个约会罢了。”

“可总不至于在一个你们大家都熟悉的游泳场吧!”我说道。

“今天情况只是一个偶然,那几名学生本来是随迈费逊一同去的。”

“的确是偶然吗?”

思泰赫思特先生紧锁眉头陷入沉思。

“是默多克没让学生去。”他说道,“他执意在早餐前讲解代数。

如今,他对今天发生的惨事倍感难过。”

“可我听说他俩好像关系不合。”

“有一段时间关系不好。

不过这一年以来,默多克跟迈费逊已经相当融洽了,可以说默多克从未跟别人那样接近过,他的性格一向有点儿古怪。”

“原来如此。

我好像还有印象你曾经给我说起过,他们之间因为狗遭虐待的事吵架。”

“那事过去很长时间了。”

“或许遗留下了怨恨。”

“不会,绝对不会,我毫不怀疑他们是真正的好朋友。”

“那我们需要了解一下那个姑娘的情况,你是否认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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