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黎明救赎（七）

我不是人，我远胜于此。

——佩图拉博

——————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其实是一位健谈的人，只不过他自己从来不会承认这一点。

佩图拉博的思想就像是一座看似死寂的活火山：它由数字、角度、统计与百分比构成，搭配上暴怒的岩浆，再用傲慢、隐忍与追求美好的天性阻塞它，以达到摇摇欲坠，朝不保夕的平衡。

这座心灵的山峦看似稳重且不可撼动，但实际上，只需要在正确的地方轻轻撬动几块岩石，压抑的内在就会不可阻挡地爆发出来，形成毁灭一切的洪流。

但同样的，开启这座火山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因为激情的岩浆终究会冷却，到那时，钢铁之主的思绪便又会躲藏回死寂的火山之中，就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所以，机会是短暂的，就仿佛雄鹰掠过苍穹一般，转瞬即逝。

——————

“亲历者？”

【因为没有保护与防备的艺术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之一。】

佩图拉博感到一阵失落，在刚才那沉稳而连贯的诉说中，他只感觉像是一个记叙者在评价他在奥林匹亚之上的日子。

她回答了。

【为什么要有城墙呢？】

因此，当马格努斯问向自己的儿子们的时候，他自然会得到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优秀选项，当阿里曼、阿塔瓦与无数千子都因为自己的亲眼所见或者道听途说而塑造出同一个形象的时候，哪怕是马格努斯也不会去怀疑什么。

【我来自大漩涡南部，在我加入千子军团的舰队之前，我是家乡的一位公主，一个以非人般的天才著称的家伙。】

——————

他看着她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我知道什么是更好的未来，我知道我们要如何的前进，我知道比起所谓的庆典与面包，神圣与传统，我们需要更加务实的态度，需要更为艰难的忍受，需要将有限的资源投入科技与民生，而不是塑造起无数的神像，换来臣子或主教一句再违心不过的歌颂。】

也正在这时，通讯响起，从另一头传来了马格努斯的声音。

在佩图拉博的眼中，眼前的这个凡人慢慢地抬起手臂，喝了一口酒，然后稳下了心神，直面他的问题。

在笑了一会之后，佩图拉博才斩钉截铁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

——————

虽然同为原体，但是他们的性格与本质可能天差地别。

天才本身就是最大的弱点。

猎人只有一次机会。

马格努斯等了一会儿，直到他从通讯中听到了佩图拉博的笑声。

她拿起酒壶，喝下了最后一口，抛去那流失的一部分，剩下的这些整好够她饮上一口，就仿佛是提前算好了一般。

“我这边遇到一点小麻烦，关于那个总督的事情……算了，长话短说，卡雷纳有可能会遭遇突袭，做好准备，敌方可能会动用空军与装甲部队。”

【当艺术被创造出来的时候，那注定是黄金般的岁月，人们无需为生活与纷争而感到苦恼，因为，他们创造出了伟大的艺术与作品，幻想着未来的可能性。】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马格努斯猛的意识到，也许自己的兄弟比他的子嗣更适合成为一个裁判。

摩根低垂着眼眉，她的手指轻巧地翻开腰间的包裹，从中拿出了一个微型的银白酒壶，里面装的正是她亲手酿造的佳酿，用的是最好的谷物与果实。

一切顺利。

“明白了。”

但他并非没有缺点，这位钢铁之主最大的缺点就是他的长处：

【以亲历者的身份，阁下。】

——————

“……”

【他讲述着，讲述着雄心壮志，讲述着帝国的强大，以诱使所有的来客向他宣誓效忠，直到最后，他终于想起了我，于是他向众人宣布，我会是他的继承人，将为他踏平一切的不臣者。】

伴随着这句回答，佩图拉博同样看向了自己的作品。

佩图拉博站立在他的工作台前，在他的视线中，他的最后一份数据也终于正确地发送了出去。

【但进步终究是太慢，国度陷入了停滞之中，曾经的和平与富饶反而成为了后人不思进取的资本，他们以艺术之名，任凭自己堕入享乐与堕落之中，直到蛮族的烽火连天而来，城邦倾塌，殿堂颓靡，只剩下仅剩的作品留给后人去感慨。】

摩根并不喜爱酿酒，拜那位创造她的无情至尊所致，这个银发的恶毒女人几乎不可能在任何行动中知晓喜悦的感觉。

高人一等的天赋铸造了他们的能力，也决定了他们的傲慢，当他们认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们便会坚定的相信它，并且绝不会认为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

她强迫自己投身于此道，并成为一位真正的酿酒大师只为了一件事：

她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低沉，佩图拉博眼见着那双青蓝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与灵动，化作对过去的迷茫回忆。

他能听见，当眼前的这个凡人诉说着诅咒二字的时候，她的牙齿互相撕咬着，仿佛能碾碎岩石。

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听到一声叹息。

马格努斯是马格努斯。

【因为怨恨。】

面对基因原体的疑问，眼前的凡人连想都没想，直接吐出了自己的问题，在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她的瞳孔才后知后觉地恢复了清明。

“所以，你逃离了。”

基因原体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他阴沉着面孔，检查着工作的进展。

“……”

伴随着摩根的声音，佩图拉博的视线同样移到了他那尚未完成的作品之上，当醇厚的酒香开始萦绕在密室中的时候，钢铁之主竟感到了一丝羞恼：他正在给外人看一个尚未完成的作品，那与将一个失败品公开展览出来又有何异？

看到这幅场景，佩图拉博的嘴角不禁稍微扬起，但随后他便想到了摩根的问题，于是嘴角又被他迅速的抿直了，一时之间竟有些滑稽。

当然。

佩图拉博沉重的呼吸着。

尽管这笑容并非是处于喜悦，但它看起来依旧甜美。

【在帝国的舰队到来的第二天，他便从国王成为了总督，我记得那天正巧是我的生日，他为我举办了宴会，盛大的宴会，他在无数来宾的面前滔滔不绝了一个小时之久。】

基因原体开口，缓慢地诉说着，他的眼中罕见的燃起了有关未来与理想的光芒。

“有什么不对的？”

佩图拉博超人的感知捕捉到了这句轻声的低叹，他看到那位银发的凡人正情不自禁地拉动着模型的齿轮，发出叹息与感慨。

——————

【因为无人理解。】

“……”

她的瞳孔清亮，是能够看穿现象本质的理性之光。

【那不是王位，那是诅咒。】

她笑着。

【为了逃离。】

捧着自己的酒壶，摩根轻声低吟着这个名字，它属于她面前的这个精美的工艺半成品，属于尚且存在于佩图拉博脑海与图纸上的伟大幻想。

去他妈的。

【还有孤独。】

【塔利亚克隆……】

“为什么？”

他已经分不清他是在诱导，还是在回忆自己的过往，以对这个凡人感同身受了。

譬如说像现在，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的时候，她就会情不自禁地说出内心深处的真实感想。

人设。

【诅咒……那是诅咒，层层叠叠的诅咒，王位是诅咒，智慧是诅咒，甚至我的出生可能本来就是诅咒。】

【因为无法妥协。】

“塔利亚克隆……我为在神圣泰拉之上的凯旋所准备的，它将会被建立在我的基因之父居所的正对面，记录有关这场远征，还有银河与英雄的故事。”

在看到摩根低垂的眼眉后，他终于满意地笑了出来。

——————

佩图拉博饶有兴趣地诱导着，他看着那双眼睛一点点地放下冷静，就仿佛一步步摧毁一座要塞一般，令人神清气爽。

【是的，我逃离了。】

他又踱步到了窗边，仔细观察着钢铁勇士在坚定之光号上的作业，看着青蓝色的电光如流水般从舰桥与两侧流下，他低声嘀咕着，对工作的进度并不满意。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