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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7章 最有资格(2/3)

这箫声十分动听,吹箫的正是李珍,技艺高超,可谓是绕梁三日。

然而,他吹的却是《霓裳羽衣曲》。

薛白能很明显地看到李隆基脸上欣慰的笑脸僵了一下,一瞬间似有杀意毕显。

那是嘲讽,李珍不知为何而失落透顶,竟是在嘲讽李隆基没能守住最宠爱的女人,还要如此与薛白虚以委蛇。

这同时也是对薛白的嘲讽,讽他要么是丧尽道德,枉顾人伦,要么是假冒皇孙,阴险狡诈。

总之,李隆基与薛白都虚伪至极,为了权力颠倒黑白。

李珍受够了他们满口的谎言。

薛白淡淡瞥了李珍一眼,再次与李隆基对视时,发现李隆基眼中的杀气却已烟消云散了,仿佛没听到那支《霓裳羽衣曲》般,继续以和蔼的表情说着方才未说完的话。

“朕现在过得很开怀,打打骨牌,看看戏曲,不必为国事烦忧,社稷交给伱,朕很放心。”

这句话,李隆基说得很真诚,可偏偏耳边的配乐还在响,使他的话听起来隐带着些威胁之意。

他为了消除这种威胁感,笑得更真诚了些,补了一句。

“朕很放心。”

~~

薛白出了太极宫,先是去看了郭锁。

除了诊治的大夫,薛白还特意让李遐周来看了一眼。

郭锁还未醒来,躺在那儿,头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李遐周俯身看了会儿,道:“并无性命之忧,这种外伤,殿下唤贫道来可谓是杀鸡用牛刀啊。”

他颇通医术,对练丹更是精通,因此一直在为薛白研制火药。

有了这层关系,薛白对他也是十分信任,招手让他到外面谈。

“伤势你也看了,他是真心求死,还是在演戏。”

“能撞成这样,可见力气极大,不死是因为侥幸,不会是算好的。”李遐周给了结论,道:“他必是真心求死。”

这答案与方才的大夫所言相同,薛白又问道:“那你觉得,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李遐周捻须沉吟,半晌,方才摇了摇头。

“暂时还看不出来。”

“那你便以为他治病的名义与他相处一段时日,观察他的癔症是何情形。”

“也好。”

“别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给他吃。”

李遐周答应下来,却是抚着长须,问道:“殿下认为他是装疯,莫非是怀疑他别有目的?”

“你既喜欢装神弄鬼,依你所见呢?”

“我看此人质朴,或许他所言就是真的。”

方才薛白相问,李遐周说看不出来,现在说的就是推测了。

薛白不再理会他,趁着天色还早,又到政事堂去见了见颜真卿,既是向岳丈拜年,也是担心年节之际朝中出什么事。

到了官署,恰见颜真卿与颜春卿并肩而出,正在谈论朝廷今年国用不足的问题。

彼此相见,聊了几句,也只能把这个问题留待明年解决。

颜春卿的能力虽然逊色于他几个兄弟一些,却是接替薛白在偃师县主事的人,相比于颜真卿的守礼刚正,反而更算是薛白的心腹,薛白近来正在考虑让他担任礼部侍郎。

“殿下身上有丹药的气味。”颜春卿吸了吸鼻子,忽问道:“可是方才见过了李遐周?”

薛白不由诧异于颜春卿鼻子竟这么灵,还有这样的判断力。

当然,颜春卿曾久在偃师与李遐周十分熟悉,这也是一个原因。

“大伯竟如此料事如神?”

“不是料事如神,而是知道李遐周近来正想着给殿下出主意,看来,他是忍不住求见殿下了?”

薛白这才知道颜春卿能仅凭气味就猜到自己见了李遐周的原因,但此事却是出于巧合,事实上,李遐周什么主意都还没说。

他心中好奇,遂故意问道:“大伯以为他的主意如何?”

“虽能使朝廷骤得大量的土地、人口,减缓眼下的国库负担。

但非议极大,恐怕是不妥……”

颜春卿说到这里,站在一旁的颜真卿却已看出来了,薛白根本还不知道李遐周想出什么主意,开口打断。

“李遐周玩世不恭,信口开河,不过是说笑罢了,他尚且未与殿下提,阿兄却当了真。”

“原来。”

颜春卿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薛白是在套他的话,连忙苦笑道:“确实不是甚好主意,殿下不听也罢。

马上便要过年了,不如往后再谈?”

薛白心中已猜到了几分,也不追问,与他们道了别,自转回少阳院。

大明宫的宫门外,能看到远处的长安街巷上已很有烟花气。

颜家兄弟们并辔而行,一路上侃侃而谈,有种散衙还家过年的闲适感。

薛白回了宫城,却感到越走越冷清,离那烟火气越来越远直到他进了少阳院,推开门,迎面就是一个红彤彤的圆灯笼。

“书架与桌案就摆到窗边,腾空子喜欢倚着火炉品茶看书。”

“灯笼再挂高些……殿下。”

廊下,青岚正在吩咐着宫娥做事,眠儿手里还拿了个灯笼,正努力往檐下够,但她太矮了,离得老远。

薛白遂走过去,接过灯笼,往檐下一勾。

“咦,郎君。”

眠儿这才看到薛白,先是糊里糊涂地唤了一声,方才想起来这是在宫里,又一板一眼地执礼道:“殿下。”

“你家十七娘呢?”

“与太子妃在正厢。”

眠儿说着,还吸了吸鼻子,因为厨房飘过来年夜饭的香味。

在少阳院开小灶其实是不容易的事。

薛白往后走去,看到皎奴正站在一个红木箱子前收拾东西,拿起一面铜镜,愣愣看着出神,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是个还算好看的女人一般。

“看什么?”

皎奴吓了一跳,连忙把铜镜藏到身后,退了两步。

她以前对薛白的态度十分恶劣,如今他成了太子,她便显得有些不安,努力表现出忠心耿耿的姿态。

“殿下,奴婢正在想……誓死护卫东宫安全!”

她还是那狗腿的样子。

“知道了。”

薛白步入正厢,远远就见到颜嫣正在给李腾空讲故事,一边讲一边好笑,说薛白在黄州作了首词名为《念奴娇》,必然是看上那念奴了,可惜是有色心没色胆,否则今夜便让念奴给她们唱歌听。

李腾空听了,微微笑了笑,然后听得脚步声,一转头,正好与薛白对视了一眼。

回想多年之前,这些年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动荡,如今说不上有多美满,可好不容易,总算能安安稳稳地在一起了……

~~

上元二年,正月初一。

这一年是丁酉鸡年,叛乱已然过去,但战乱之后国库空虚,百姓清贫,不见了往昔的盛世景象,天下间只能说是一片太平景象。

雪已经不再下了,天气晴朗。

朝堂百官还在休沐,薛白则天没亮就开始忙着各种祭祀。

他以太子李倩的身份随在李琮身边,祭祀了李唐历代的列祖列宗。

有时他看着那些供奉的牌位,比如太上玄元皇帝、太宗皇帝,心中并没有因为冒充李倩而感到羞愧或心虚。

他在当世本就是无父无母。

更主要的是,他来自后世,一千三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他对当世人有种特殊的敬意,无论有没有血缘,他们都是他的先辈。

后人以老子、唐太宗为傲,不是因为身上流着他们的血,而是因为他们缔造了属于这片土地的文明。

在文化上,他确实就是他们的子孙。

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在渐渐变成李倩……

再回到少阳院时,颜嫣已经睡着了,她近来有些嗜睡,加上年节事情多。

薛白没见到李腾空,便往正厢后方的道观走去,入内,果然见她已换了一身道袍,正在冥想。

“对了,昨夜还没来得及与你说。”李腾空道,“恭喜你啊,我给颜嫣把过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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