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徐庆在办公室接见了隔壁厂的副厂长，还是商谈上次关于合作的事情。

徐庆抽着烟，坐在沙发上，望着跟前比自己大将近一轮的中年人道：

“合作没问题，只是最近这段时间，我们总厂下了命令，让尽快把厂里整顿好，其他事情只能先往后放放。”

“徐厂长，那咱们两个厂之间，这事....”

“抱歉，总厂的要求，我这个厂长也没辙。”

“那...行吧。”

十五分钟后，徐庆让秘书小高送对方离开。

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内，静静地点着一支烟。

只是还没抽两口，厂里的广播就响了起来。

按照他的安排，通报了宣传科原科长老魏，接替那个刚被拿的刘科长。

听着广播，徐庆默不作声。

事情就该这么处理，不杀鸡儆猴，镇不住人可不成。

当厂长，不能做个绣花枕头。

要是连手底下的人管不住，那往后在厂里，早晚被架空。

不过徐庆倒不在乎这些，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刘财贵这个副厂长不打招呼，一声不响，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

真以为以前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厂里不会肃查？

形势在剧变，总厂上周开会要求各分厂整顿，其意思，不就是让把前些年的问题，一个个解决掉。

徐庆掐灭烟，坐回办公桌前，俯身看着秘书小高一早送来的文件，拧开钢笔，仔细处理起来。

中午快下班前，孙德友敲门进来，一脸笑模样道：

“徐厂长，那个姓刘的要闹事，我让保卫科冯科长押起来了，刘副厂长那边招呼我打了，啥都没说，人扣着，您觉得啥时候合适，再放。”

徐庆放下手中钢笔，合上文件，抓起一旁的烟盒，抖出两根，向孙德友递了一根道：

“那就先押着，让好好反省几天。”

孙德友双手接过徐庆递的烟，点头道：

“徐厂长您说的是，先关一礼拜再说，另外刘副厂长，您看要不要追责。”

徐庆摆手道：“没必要，这事先这么着，总厂让尽快把厂里的生产恢复，这才是当务之急。”

孙德友帮徐庆点着烟，闻声道：“倒也是。”

徐庆抽着烟，将处理了一半的文件丢给孙德友道：

“孙主任，去年二厂借了咱们厂一批零件，当时你着手的，现在过去一年多了，怎么还没送还？”

孙德友低头朝文件瞄了两眼，面露难色道：

“徐厂长，这事儿吧，不好说，我是接到总厂的电话，才答应给借的，你也知道，二厂跟咱们五厂都得听总厂的，秘书小高知道这事，王副厂长也有经手，也知道。

不过既然您今天这么说，下午了我打电话给二厂，催催他们。”

徐庆抽了口烟道：“好，孙主任，那就辛苦你了。”

孙德友笑了笑，嘬着烟，没敢说话。

中午吃饭，徐庆和孙德友以及几个副厂长，跟工人一起坐在食堂吃。

厂里现在要效益没效益，当领导的伙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

徐庆上周周五，问过财务科，变天十年里，厂里的生产几乎处于停滞状态，一直亏损。

账面上不但没一分钱的盈余，反而外面还欠了不少，一些需要维修的设备，积压在库房好几年，一直没钱修。

不过有总厂兜着底儿，厂子还算能勉强维持运转。

可入不敷出的局面，让徐庆这个正厂长，着实头大。

接手了个烂摊子，想躺平两年都不成。

好在徐爱国在总厂，徐庆下午一上班，就先给二弟爱国去了通电话，问了下，能不能让总厂给他这边搞些东西。

生产恢复自然是要紧抓，但总厂一点支持没有，这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啥区别。

总不能就拿着这些破烂，让他把厂里盘活。

徐爱国在电话那头道：“大哥，您厂里需要些啥设备，让人列个单子，晚上回家，我看看，明儿我帮你争取争取。”

徐庆说了声好，挂掉电话，立马让秘书小高，将孙德友连同王民生几个副厂长叫进办公室。

办公室内，徐庆开门见山道：“各位，你们安排人去各自各管辖的部门统计一下，短缺什么东西，写张单子出来，赶下班之前交给我。”

王民生听见徐庆的话，微皱了一下眉头，跟孙德友和其他几位副厂长相互一望，瞬间就明白了的意思。

一个个匆忙离开，赶紧找人去办。

当徐庆写好有关早上罢免宣传科刘科长，下放车间改造一事，向总厂的情况说明后，王民生和几位副厂长，敲门走进，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张单子。

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了不少东西。

徐庆不禁挑了挑眉，心中暗道：

“这几位副厂长，老油子啊，这是恨不得将部门的东西，全都换一遍。”

徐庆把几人递的单子扫了一眼，撂在桌子上道：

“几位，这是打算重新砌灶是吗？”

王民生没好意思先开口，目光朝孙德友看去，孙德友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不瞧，谁也不看。

刘财贵有样学样，其余几人，更不敢率先说话。

早上徐庆直接免了宣传科的科长，让他们全都心有余悸。

徐庆也不说话，瞧着众人，淡然抽烟。

半响后，王民生开口道：

“徐厂长，这几年来，咱们厂困难重重，损坏的东西不少，还有些设备，莫名奇妙地丢了，保卫科直到现在也没找回来。”

徐庆眼皮一抬，看向孙德友。

孙德友额头冷汗直冒，忙道：“徐厂长，我现在就让保卫科的人去调查，丢的东西，肯定能找回来！”

徐庆没着急说话，慢悠悠地将烟头掐灭，从椅子上站起身，笑着道：

“王副厂长，刘副厂长，你们都听见了吧，孙主任说的话，我相信一定作数，现在你们重新写单子，丢的东西和还能将就用的，划掉。”

王民生闻言，伸手将他递的单子拿了回去，其余几人见状，也分别拿了各自的单子，按照徐庆的意思，重新统计汇总。

厂里下午的下班铃声响起时，徐庆将孙德友和几个副厂长再次交给他的单子，折叠起来，揣到身上。

骑着自行车，出了厂，随着人群朝自家大院回去。

此时大院里，徐爱国早早地已经回来，徐庆把自行车停在屋门口，进屋掏出单子递给二弟道；

“爱国，我让人统计出来了，你看看。”

徐爱国坐在炕沿上，打开单子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大哥，伱厂里缺这么多东西，这我明儿在总厂一说，怕一下弄不到那么多。”

徐庆笑着道：“没事，爱国你帮我先把车间需要的那些弄来，其他的，我抽空带着那几位副厂长到总厂要，单子他们递的，他们想躲在后面，可没那么好的事！”

徐爱国听见自个大哥的话，咧嘴一笑，“大哥，您要是这么一来，你厂里的那几个副厂长，怕是要吃苦头了。”

徐庆让儿子鸿志拿着空竹去院里玩去，坐在二弟身边道：

“我当一把手，跑前跑后，他们在厂里坐等物资，现在五分厂要啥没啥，车间的工人想提高效率干活都没工具，他们当副厂长的不出出力怎么能行。”

徐爱国一边听着大哥的话，一边将别在半袖胸前口袋的钢笔捏在手中，在单子上画着圈道：

“大哥，现在其他几个分厂都还没到总厂要设备，您这招应该能成！”

就在这时，徐丰铭推着车回来，一进屋听见大哥跟二哥的话。

抓起毛巾擦着额头的汗珠，呲牙道：“大哥，要物资这事我在行啊，昨儿我刚跟着我们老厂长见了个大官，要了一批设备，今儿一早卡车就送到我们厂了。”

徐爱国停下手中的钢笔，抬头朝丰铭道：

“老三，大哥比你还在行！”

徐丰铭把毛巾往放洗脸盆的架子上一搭，掏出烟，递给大哥徐庆一根，然后自个嘴角叼了一根，一屁股坐在桌子前的板凳上，嘿笑道：

“那是，咱大哥是谁，咱们院里，第一个当厂长的，谁能比得上。”

徐庆见三弟拍自个马屁，笑了笑，抽着烟，没言语。

第二天中午。

徐庆在厂里办公室接到二弟爱国打来的电话。

“大哥，我昨晚上圈的那些，总厂批了，三天后派车送到你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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