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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零落成泥(1/4)

号角破空蓝天白云丝缕飞散。

迎宾使长声道:“女水真神、北海真神、拘缨国主驾到!”

八殿轰然。

拓拔野心中一沉蓦地又是一阵大跳。

雨师妾!

终于可以见到雨师妾了!

身形微颤狂喜难抑蓦地转头望去。

一时间伊人的音容笑貌潮水般涌人心头充盈漫溢;相形之下那令他深恶痛绝的烛老妖此刻反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乐声悠扬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烛某来迟众位万请恕罪。”那声音虽然不大却震得众人耳中一阵嗡然。

黑水大殿中衣袂蟋窣作响水族群雄纷纷肃然起身。

白帝等人亦起身行以侯礼。

拓拔野微微一凛这才想到即将与这神秘的水族巨奸见面狂喜少敛心中忽地一阵愤怒隐隐夹杂着不出的兴奋与紧张。

玄水真神烛龙又称“烛九阴”意指其光芒威力之大甚至可以洞彻九渊阴暗之处。

身为大荒十神之法术神功通天彻地世人畏服其时大荒素有“烛龙其视天地皆昼;烛龙其暝天地尽晦。

其吹为冬其呼为夏风雨是谒神鬼役从。”之谚。

虽颇多夸张但其神力却可见一斑。

自神农羽化之后他便被公认为当今天下第一人物即便是大荒五帝亦不足与之争雄。

烛龙心机深沉擅长变化之术极少以真面目示人传中乃是人面蛇身的怪物。

但此次蟠桃大会当着天下英雄之面自然不能再以伪装示众。

四年以来拓拔野率众与这老妖明争暗斗了诸多回合胜负参半却始终未能一识其真面目。

此刻遭逢心中不免好奇不知这令天下人畏惧憎恨的老妖究竟怎生模样?

鼓乐喧阗使女分列一行黑衣玄袍的贵侯飘然而入。

走在最前的四个大汉身高十尺劲装弯刀抬着一个黑藤丝轿椅昂阔步神色极是倨傲。

椅上斜斜坐了一个瘦的老者高冠白乌金丝袍飘飘飞扬。

脸色枯黄黯淡长须如银八字白眉拖曳下垂一双竖长的眼睛似闭非闭昏昏欲睡。

双手枯瘦鸡爪似的蜷曲在腿侧时不时地轻微颤动。

拓拔野微微一怔心道:“难道此人就是烛老妖?”原以为老妖必定气势威霸令人不敢逼视不想竟是这么一个病恹恹的老儿。

念力探扫只觉他神如风烛气若游丝竟似大病将死。

正自惊疑却见水族群雄纷纷朝那老者躬身行礼齐呼“真神福安”果是烛龙。

拓拔野心下微感失望忽地又想:“是了这老妖奸诈阴狡定是故意装病示弱……”但隐隐觉得似有不妥以常理推度此次蟠桃会事关大荒未来格局烛老妖若要瓦解己方的四族联盟当以强势登场威慑对手稳固盟友才是怎会故意示弱?

他心下牵挂雨师妾无暇多想迅朝后搜索扫望。

烛龙之后便是那凶残暴戾的双头老祖禺京、禺强“兄弟”。

当日在方山与他相逢时恰遇日食瞧不分明;此刻细看登时更增厌恶之感。

那老妖虎背熊腰腰缠银亮长鞭乌金丝麻长袍拖曳在地;颈上两个硕大的头颅不住地转动左侧头颅豹眼鹰鼻深沉阴骛;右侧头颅肥颊细眼阔嘴狮鼻。

两头偶一相对抵额接鼻丑怪无比。

双头老祖身后紧随一个娇丽美人彩巾缠头珠贝摇曳顾盼生姿正是那拘缨国主欧丝之野。

那双月牙眼水汪汪地瞥向拓拔野嫣然一笑情意绵绵。

拓拔野对这蛇蝎美人殊无好感微微一笑便不再理会。

欧丝之野身后是六名水族贵侯与二十五名黑衣丽人。

众丽人手腕脚踝均锁着粗大的玄冰铁链行走之间“叮当”脆响;神色羞怯惶恐不敢四下张望。

这些女子都是当日在方山上见过的北海女奴想不到双头老祖竟将她们带到了昆仑山上。

拓拔野目光停顿突然全身一震终于再次瞧见了雨师妾!

人影翩翩缤纷交错。

她默默地混藏于那列女奴之中戴着藤木面罩缠头下露出几绺如火红显得格外地引人注目。

黑衣似云赤足如雪随着鼓乐的节奏韵律地走着;晨风鼓舞黑袍卷扬妖娆婀娜的身姿若隐若现苍龙角跳跃如翠绿的音符。

拓拔野呼吸不畅悲喜交织整个世界突然变得一片宁静。

万籁无声只听见她呛然脆响的锁链、落叶般飘零的足音;那脚步仿佛一声声跺在他心头最柔软处带来甜蜜而酸楚的疼痛。

他呆呆地凝视着浑然忘了周遭的一切狂喜与悲戚仿佛巨浪似的层层汹涌让他在浪尖与涡旋里跌宕沉浮。

多么想不顾一切地冲入朝露阁与她紧紧地相拥带她离开这喧嚣而迷乱的人群啊……这一刻他忘了纤纤忘了蟠桃会忘了四族联盟甚至忘了姑射仙子……

过了片刻他方才如梦初醒渐渐听见八殿嘈杂的私语瞧见许多人惊讶狐疑地朝着雨师妾指指又是鄙夷仇憎又是垂涎妒恨。

想来亦有许多人猜出这红女奴便是赫赫有名的水族龙女。

龙女虽然妖冶放浪但对情人选择却颇为严格八殿群雄中多有遭其拒绝、侮辱的倾慕者此刻见她沦落为女奴不免幸灾乐祸。

拓拔野陡地一震心中剧痛突然明白当日在方山飞车之中雨师妾为何不肯与自己相认了。

她原是金枝玉叶在水族之中地位然尊荣突然被贬为万人唾弃的低贱奴隶犹如从高高云端掉入九渊深处。

以她心性又怎愿在自己至爱之前备受折辱?

隐隐听见有人道:“咦那……那不是龙女吗?

他***这淫妇怎地成了北海女奴?”

“嘿嘿不定这荡妇自己犯贱想要尝尝被双头老祖凌虐的滋味哩!”

“哈哈做了老祖女奴那可有得她乐了!

***哪日爷爷我也到北海专门她服侍好好爽上一回。”

拓拔野狂怒不可遏循声弹指飞舞几道气箭凌厉似电准确地朝那淫笑浪语处怒射而出。

只听“哎哟”惨叫桌案倾倒那几人乐极生悲疼得四处打滚满地找牙。

殿中正自骚乱忽听烛龙沙哑地道:“白帝、王母犬子归天之后族人悲恸北海真神为了配置不死药救活犬子竟瞒着烛某与长老会擅自闯入方山禁地失手打伤金光神取走半块三生石实是罪不可赦……”

少昊哈哈笑道:“失手打伤金光神?

取走半块三生石?

烛真神得好生轻巧金光神昏迷三日至今尚未醒转哩!”金族群雄纷纷怒视双头老祖愤慨已极若非身为东道主只怕早已围涌而上大卸八块了。

烛龙道:“本族长老会得讯之后已经重重责罚了北海真神并连夜搜集了七十二颗‘北海转元丹’委托烛某带至昆仑送与金光神疗伤。

只是三生石已化为齑粉再难还复愧歉之至!”顿了顿又道:“不过北海真神终究是为了救犬子方酿此大错烛某伏乞白帝、王母恕罪。”

双头老祖似笑非笑躬身行礼齐声道:“禺京、禺强伏乞白帝、王母恕罪!”

黑水大殿轰然附和一时声浪震天。

金族群雄尽皆愤慨心道:“石头姥姥不开花这是‘伏乞’还是威逼?”

西王母淡淡一笑道:“北海真神乃是水族神巫我们岂敢治罪?

来者是客蟠桃会上莫提这些事情。

烛真神贵体有恙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快请入座吧!”不置可否将水族群雄了回去。

鼓乐齐奏黑水大殿人潮纷涌烛龙一行次第入席。

钟声铿然6吾高声道:“拓拔太子、白公子请继续吧!”群雄目光这才纷纷从黑水大殿转移至玲珑浮台。

白云飞微微一笑转身朝着双头老祖行礼道:“北海真神福安侄想借神上的媸奴为我吹奏‘雨雪曲’万请准许。”

拓拔野心中“咯咯”一响却听禺强哈哈笑道:“白公子果然好眼力。

她善吹苍龙角想来吹埙也不在话下。”黑袖一挥冷冶道:“媸奴还不快去?”雨师妾盈盈起身脚链脆响低着头翩然走到殿前环廊上。

群雄耸然动容低语纷纷。

此刻众人都已猜到这红女奴便是大荒第一妖女雨师妾。

但她为何从一国之王沦落为女奴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自日华城一战后龙女与龙神太子的私情便传得沸沸扬扬令五族中爱慕龙女的群雄大吃干醋。

眼见两人在如此尴尬的情境中重逢众人不免都有些幸灾乐祸笑嘻嘻地袖手旁观。

白云飞笑道:“有劳媸奴了!”指尖一弹淡白色的鱼型陶埙稳稳地落到雨师妾的素手之中。

她轻轻了头双手轻握陶坟樱唇微启抵在吹音孔上。

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藤木面具上秋水明眸平静无漪殊无喜怒。

大风卷舞黑袍飞扬陶埙忽地出一声悲凉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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