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立冬1
京城进入六月, 迎来史无前例的漫长雨季。
天极宫的墙被雨水反复地冲刷,里散发出一股霉味。
我时常觉得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彩翁也因雨而变得闷闷乐, 梳理羽毛的时候动动叹气, 被国师说它性子还是够沉稳。
这日,我坐上宫里来的马车回宫, 因皇上召我回去。
沿途, 我注意到京城似乎跟往日有所同的了。
“宋楠, 这些都是什么人?”
我说的是窝在屋檐下的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 其中有老有少,竟还有尚在襁褓的孩子, 他个个面黄肌瘦。
宋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回九皇子, 这些人是外面来的难。”
“难?
京城都有难了?”
我虽对朝政一事慎敏感, 却也觉得一国之都都能随时可见难,是一种祥的预兆。
我从车窗那里扫过那些人的脸,有人注意到我,是怔怔地望着我, 随后似乎想上前来,但又怯怕我马车两瓶的铁骑兵。
原来护卫我的士兵并非铁骑兵,只是我的私兵。
私兵我也没有多派几个,想着过是天极宫到宫里的距离, 还是低调主。
结果去年闹出一件事, 有人告御状, 那些人似乎知道登闻鼓,看见我马车华丽,就笃定我是贵族出身, 定能见到皇上,几个人以血肉之躯来拦马车。
那些人其中有妇女,那妇女被我的私兵抓住后,竟将衣服脱去。
宋楠人顿时手足无措,最后让妇女爬到我的车上。
我也因这一幕登时僵住,虽立刻闭上了眼,但还是看到了一些该看的。
这事发生后,皇上又给了我一队铁骑兵,以作差使。
至于那一家告御状的,我至今知道他所告何事,他没多久就被宋楠他拉开,又被六卫的人缉拿走。
我虽事后有问过,但并没有问出什么。
“宋楠,给他点银钱。”我吩咐宋楠。
宋楠默了一会,应声,“是。”
刚到皇宫,我还未去华阳宫见庄贵妃,被守在宫门处皇上身边的近监请到御前。
我到时,皇上并非一个人在殿内,他身旁有皇后陪驾。
我走入殿内,给皇上、皇后行礼,“儿臣给父皇、皇后娘娘请安。”
皇上端坐在座位上,见到我来,微微露出一笑,“路上辛苦吗?”
“辛苦,儿臣乘坐马车来的,哪有辛苦可言。”我说话的同时注意到皇后手里端着的药,她看到我,将手里的药慢慢放在桌子上。
“小九来了啊,你许久没回宫,跟上次又有些变了。”皇后轻声说。
皇上对这话感了兴趣,“什么变?”
“皇上没发现小九跟国师越来越像了吗?
是相貌,是气质,这通身气派,刚刚从外面进来,臣妾还以是哪个仙人来了。
兄弟里面,还是小九生得最好。”
皇后的话让皇上欣然一笑,“他随他母妃的长相,自是长得好看,就像太子随你一样。”
皇后也笑了一下,“朝儿还是更像陛下,那下巴、那耳朵跟陛下一模一样,陛下可还记得朝儿小时候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小陛下。”
皇后并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几乎她一离开,皇上就从端坐变成靠坐在龙椅上。
他前一直维持的笑也挂住,伸出手召我到他身边去。
“从羲,你过来。”
“父皇。”我大胆地仔细端详皇上的脸,“您生病了?
何脸色那么差?”
“是生病,是旧疾。”
皇上说的是一年前的事,一年前北国献的贡品有两匹未驯服的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本是宫里的马倌在训,但有一日,皇上到骑马场看到马倌驯马,准备自己也上场试一试。
他年轻的时候自己驯服过少马,哪知道那汗血宝马是个足的烈性子,把皇上从背上摔了下去。
这一摔,皇上就落下了旧疾,腰时常疼,我偶尔回宫的几次,都能见到他揉腰的样子。
我想了想,“宫中的太医若是治好,要请的大夫,说定有成效。
还有,师父是在父皇看治,也没有任何缓解吗?”
我说的师父是国师,我已在两年前正式拜他师,时太子反对得很厉害,但没有拗过我。
皇上笑着摇摇头,“父皇年龄大了,身难好,而且朕旧疾的事情能让太多人知道。”他说着,脸色又白了白。
我寻视周围,从一个凳子上拿过软垫,垫在皇上身后,“父皇,这样靠着些许舒服些。
儿臣会推拿之术,儿臣给父皇按按吧。”
“待会再按,今日父皇召你过来,是有事想跟你说。”皇上抓住我的手,“朕这些日子老做梦,梦见帝,朕想着朕可能活长了,但朕有些事情放心下,其一是你和你母妃。
你母妃六岁就跟在朕身边,她自幼失恃失怙,在姑母家长大,姑母又对她好,所以朕心里也恨你母妃姑母一家,这些年始终没有抬举过他。
你母妃姑母一家今也只剩孤儿寡女,再来抬举怕也晚了。
朕想着朕若去了,你和你母妃该何?
你那些哥哥,能容得下你母妃的恐怕没有几个。”
我闻及这话,摇摇头,“父皇过是一个腰伤的旧疾,怎么说得这般严重。”
“朕活了大半辈子,心里有数。
你皇爷爷,皇太爷都是朕这个年龄宾天的,你继续听朕说,要打岔。
其二,朕放心下江山社稷,太子性情暴戾,今年让他治水,他到了地方,砍了五多个人的头,血把护河提的砖石都染红了。”皇上表情骤然暗沉了许多,“最重要的是,他与他母家关系走得太近,外戚干政,是亡国之相。
朕有心处置,可现在荣府门下弟子众多,朝中乏荣家子弟,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林重檀还在,朝中也至于是这种局面。”
我已经近两年没有听到林重檀的名字,自他离,他的名字随着他的讯,像是压在了箱子最深处。
我抿了下唇,“可林重檀初也是跟随太子之人。”
我的话落,皇上就摇了头。
“他是,林重檀这个人跟太子注定是一路人,你知道,年殿试,朕私下问了他一个什么问题吗?”
我答知。
“朕问他,忠臣和良臣哪一个更好,他说良臣。
朕现在还记得他说的那番话,‘君下有口,这口仅是发号布令的帝王之口,也是天下万之口。
君是坐在万之上,也应让万有粮糊口,有房避寒。
君,顺应天命,也顺应人心,二者缺一可。
若有一缺,应另择明君,庇天下安顺。
’
朕时就骂他混账,可他居然憷,就直挺挺跪在那。
后来,朕给他选,要么娶颂颂驸马,要么去岭南。
朕还戏说他,官下面有两张口,要他去了岭南后,记得把岭南百姓的口和自己的口都喂饱,饿了。
众人皆知岭南疾苦,他却选择去岭南,还大言惭地跟朕说年之内,必定还朕一个大一样的岭南。”
皇上提起林重檀时,脸上浮出的笑容又一点点减少,眼神变得肃然威严,让人见之即两股战战,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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