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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侠客行(12)(2/3)

“是,就是因为天意高渺。”张行叹气望天道。

“在我看来,这个世界最妙的就是这个天意……而且格外高渺……她不现身,她不说话,她没有神像,三辉四御体统出来后,也没人敢拿地上的随便什么东西乱做比划……都知道三辉四御之上还有个天,而天意足够高……那我问你,天意除了高,是好,是坏呢?

或者说是顺,是逆呢?”

李定沉默一时,他很想跟对方说,这种神学问题,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但此时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神学问题,很可能会决定他一辈子的志向,决定眼前人的决心,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大概是好的吧?”李定只能这么说。

“一定是顺的。”

“没错。”张行终于笑了。

“对我们凡人而言,她只能是好的、顺的……或许我们怎么揣测都是错的,或许根本没有天意,只是人意的投射,但是无所谓……正好比没有失德的至尊一样,我说一句,没有不好不顺的天意,总是对的吧?”

雨水莫名急促起来,李定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这个道理不是什么特别空泛,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在三一正教创立之初,就是天底下大部分宗教在做最终解释的主流说法。

说白了,这个世界的文明脉络清晰可循,四位至尊证位的过程也摆在那里,几位特殊真龙的演化也是清楚的……所以,可能表达方式不一样,但天意钟情于文明发展进步,钟情于这个世界变得精彩……也似乎是无可争议的。

说句不好听的,没有那个天意,文明都不大可能出现。

所以,天意大概是好的,绝对是顺的,这一点绝对没问题。

至于说,后来发现天意真是坏的,那也无所谓了,真到了那一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呢?”李定喘了口粗气,继续来问。

“所以,想要证位至尊,第一步便是要顺承天意来造位……譬如天下一统,譬如三辉合一,譬如黜龙,总之,要将天地翻覆起来,要指出一条可以让这个天地更精彩,文明更深化的路数来。”张行坦诚以对。

“然后去达成它!

而按照四位至尊的路数,只要自己的路是对的,自然可以得到天意之钟,越来越强,所谓上秉天意,下持人心,扩地而得气,黜龙而自强……地盘、人心、修为,其实是相互纠缠的,是有一条路一直指向至尊的。”

“这是废话。”李定复又从容起来。

“四御不都是这般来的吗?

但问题在于,这个路数到底是什么?

有多宽,有多高?

只是黜关陇之龙,就行了?

而若是这条路足够高,足够宽,符合天意,足够去证至尊,你知道会有多难吗?

亘古万年,不过四位而已!

你说成就成了?”

“符不符合天意,试试不就行了吗?

就好像天意是不是好的一样……且不管其他,按照这个路数来就是。”张行依然不以为意。

“态度是态度,难度是难度。”李定嗤之以鼻。

“到底是什么?”

“若黜关陇之龙不足,便黜尽天下龙,废黜人身依附,使天下人人皆可成龙,又如何?”张行认真来问。

“实在不行,再配上趁机一统四海,够不够?”

“那算什么?”一声闷雷响起,李定端起茶杯将最后一点茶水饮尽,显然不解。

“什么人身依附?”

“至于说难不难的。”张行没有理会,继续认真来讲。

“天下事,从来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大道打开后,胜过其他对手便可……如果我们能聚拢人心,使唤英才,脚踏实地,一步步往上走,成与不成,难道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吗?

青帝爷便是在不忿,难道下场跟白帝爷做过一场了吗?

只能引而导之。”

“还是太远了。”李定蹙眉以对。

“不说别的,你自家黜龙帮里,这才几个人,就一堆人精,各有所求,哪个愿意对你纳头便拜?

还有一个李枢,你准备如何对付?

确定不会被人家给卖了?

便是这黜龙帮外面,淮右盟的杜破阵便真心愿意助你?

河北英雄,还有相当一部分在官面上呢,如何愿意助你而不是大魏?

曹皇叔又如何?

便是大魏自行塌了,其他关陇贵种自然会捧着一个豪杰出来,到时候重立体统,你又如何能胜?”

张行不以为然,即刻回复:“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便是这些人都老朽,从大宗师到大英雄大豪杰全都被你顶个几十年熬死了,可他们就没有英才后继了吗?”李定干脆被气笑了。

“司马二龙、张长恭,还有数不清的藏在家里读书打坐的英才,一遇风云变化龙……甚至还有你家白常检……你晓不晓得,真若是白家起了势,你家白常检便可自取天下,自开道路,何必听你的路数?”

“藏在家里的真龙咱们管不了,但说到思思,这就得说另一个人了。”雨水渐大,张行全身真气外显,以至于雨滴砸上去都变成了冰豆子,噼里啪啦落地,而这个混乱的声音中,他依旧稳坐不动,认真来言。

“思思的本事我比谁都清楚,我也敬她爱她,但若想真说从大势来制思思,立形势迫她与我同行,却也不难,只需一人便可!”

“你莫不是说我?”李定张口便笑,顺便望天……他也张开了真气,却远不如对方,甚至部分雨水直接穿过真气,沾湿了衣服。

“天下英雄,龙凰之外,唯张三李四而已。”张行正色以对。

“李兄,若你我联手,一心一力,足可让天地变色,至尊都能上天给他扬了!

区区关陇之龙,算个屁?



思思也要扔下自家心思,跟我们一起做事业的。”

话到一半,闷雷一声便忽然自头顶炸响,顺势低头的李四郎肃容不变,手中茶杯安稳不动,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头的小周,手中茶杯忽的掉落,顺着蒲台那坚实而怪异的茶杯滚了下去,并将台阶侧栏杆下躲雨的几个乌鸦惊动,仓皇逃离。

张行随之失笑,当场呵斥:“小周,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畏惧雷声呢?

不像话。”

然后,方才来看李定。

“张行。”雨幕中,李四郎看着对方认真回复。

“我的才能有限,只能放在用兵上,如此才能指望此生一统天下,成龙列神,名流百世……你的黜龙之论是否高深我不清楚,但也不怀疑,但你的局面和我对天下军事地理的钻研认知摆在这里,你还不能让我选择跟你在这里做贼!”

“我就不揭开你不愿意居我之下的小心思了,但你须记住,你此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张行叹口气,站起身来,放弃了这次努力。

李定也如释重负。

二人起身,转身连着小周一起往蒲台下走,准备避雨,彷佛刚才的话语全都没说过一般……而走了几级台阶,李定忽然驻足,好奇望向了南面大河方向。

“那是什么?”李定大为不解。

“这个时候怎么有人在泥滩上?”

“前几天就有了。”张行脱口而对。

“战前你没放开这片滩涂,所以没有,而战后你心思又没在这里罢了……小周记得吗?

其实江都那里也有,一年四季都有,就是咱们在下雪前天气尚暖的江心洲见过一回的。”

小周怔了一怔,忽然醒悟:“我知道了,他们在吃土!”

李定茫然一时,就在台阶上立住,大为不解:“吃土是什么意思?”

“就是吃土的意思。”小周正色来解释。

“老百姓但凡能在庄稼和正经收获之余找到一点吃的,就不会吃粮食,何况今年已经乱起来了。”

“我知道。”李定点点头。

“但吃土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吃土……”小周想要解释,却也有些茫然,只能去看张行。

“我只知道,江都那里是真吃土,我跟张三哥、秦二哥去丈量土地的时候亲眼看过,这里还真不好说。”

李定看向了张行。

张行不以为然道:“其实就是在滩涂上捞一些小鱼小虾充饥……”

“那就是吃鱼虾嘛,如何是吃土?”李定气急拂袖。

“你们二人真的是危言耸听……”

“去看看吧!”张行建议道。

“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小周也连忙点头:“李四哥去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了。”

李定左右茫然一时,将信将疑,却被张行拽着走下蒲台,然后往营地外的滩涂地而行,而走下台来,营中军士文吏见到这个场面,一时不知所措,也只能跟上,果然迎面堵住了那几个赤脚的妇孺。

后者惊惶之下,想要在滩涂地上下拜解释,却被小周熟络的抬手制止,并上前来问:“是捞虾米还是碎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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