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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陇上行(19)(2/3)

在东都的时候,皇叔与我什么交代,你没在旁边?」

话到这里,李清臣沮丧至极,只回头去看秦宝,孰料,去了头盔的秦宝也面色青白不定,只立在旁边定定来看东面城下的旗帜。

彼处,军的红底黜字大旗刚刚摆下,而宛如寻到什么锚点一般,无数的军兵马正在蜂拥聚集。

「不好!」屈突达看了一会,忽然醒悟。

「贼寻立足之地寻得太快太坚决了,待会必然来攻!」

「如之奈何?」李清臣陡然来了精神。

「能如何?」屈突达面色铁青。

「秦都尉、黄都尉,你二人一个去南营,一个去北营,记住了,若对方去攻你们,不要显露身形,只安抚人心,稳住局势;若对方不攻你们,你们则要留心看他们除了高手或者真气军阵外还发不发兵,只要发兵,就从两翼趁着暮色去夹击他身后兵马,不要碰他们的真气军阵或者那些打头的高手;而若是不发兵,便是他们将前营和中军大营这里给杀绝了,也都不要乱动,天黑之后,他们也不敢乱战的!

至于李副使,你有伤,不管去何处都行,反正不要暴露」

魏郡来的黄都尉立即应声便去,而秦李二人对视一眼,前者闷声离去,后者也拖着伤腿,咬着牙跟上。

果然,过了一阵子,大约太阳及地的时候,虽军明显还没有铺陈立阵妥当,却还是见到各部数骑往中间大旗下汇

集起来。

随即,在屈突达近乎于头皮发麻的目视下,对面「黜」字旗下忽然弥漫出了小范围白雾——毫无疑问,虽然是第一次见,却也晓得,这应该是就是那个寒冰真气为底的著名军阵了。

就是这个军阵,劫持了皇后,打败了张须果,击退了薛常雄,而现在,轮到他屈突达来接了。

且说,理论上只要能够真气外显,哪怕是两三个人,相互放松下来连接了,那也叫真气阵,实际上,江湖上是不缺这种小规模真气战阵的,师兄弟之间、宗族兄弟之间,屡见不鲜。

但是到了军中,因为铁甲、钢弩、战马、长兵这些完全可以量产且效用并不比真气差太多的装备存在,组建这种小规模军阵就显得不够实用,尤其是不到凝丹的话,也往往缺少真气储存量,根本无法持久,还不如留着使那一下子两下子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外界始终对张行的修为高看一头。

当然了,也到此为止,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成丹阶段的观想,会是一个大门槛,这可不是武艺好甚至天赋好就能过的,你得有自己坚信和坚持的东西,而且要最起码自家想得通。

换言之,屈突达见到这个军阵之前,一直是把张行当做是成丹境来看的,而现在,他看着雾气渐渐滚开后的真气军阵原状,却又莫名产生了一丝更疯狂的念头——这厮不会造反的念头太通达,然后又得了河北与东境的地气,开始朝宗师跑了吧?

无他,对方太不吝惜真气了,居然远远的就维持起了这么大的真气阵,而且这么大的真气阵居然只是十来个凝丹级别的高手,殊无其他人参与。

半刻钟后,太阳落下来前的那几息功夫里,巨大的真气军阵再不迟疑,当场启动,若是自城上看去,几乎宛若一颗巨大的被压扁的冰球一般,然后就势不可挡的自发性朝前方滚了过去。

没有任何意外,伴随着守军两轮象征性的弩矢雨与栅栏被碾压的爆破声,此时被官军占领的营寨前营瞬间失守。

哪怕是之前早早做好了撤退备案,千把人的前营军士依然临阵腿软,然后当场失序,而失序的结果就是,更加干脆的被那个庞大且撕扯成不规则形状的冰球给碾过去,死伤当场。

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随着太阳彻底西沉,暮色深沉偏偏今晚又是月末,不见月色,战场上肉眼可见的黑布隆冬起来,便是真气军阵效果也差了许多。

这个时候,位于南面侧营的秦宝忽然开口:「军来的太仓促,又丢了营寨,没有火把,不能夜战。」

李清臣当场松了口气。

随即,秦宝忽然再度开口,却又说了个有些偏移的话题:「屈突将军是故意留下千把人在前营的。」

「慈不掌兵。」李清臣反而为屈突达做解释。

「既然决心要撤,总要顶过这片刻的,留的少了,伤亡更大」

「我是在想,前营的人里会不会有人也猜到了,只是一则想着尽忠职守,二则想着老母在后,三则想着自己还有几分本事,不一定被碾过去?」秦宝幽幽来叹。

「然后就被碾过去连后悔的机会都无呢?」

李清臣沉默片刻,也叹了口气:「你是被今日那一箭伤到了吗?

后悔了?」「我以为是两军交战.」秦宝没有讲之前小周的喝骂,实际上他也没在乎小周的喝骂。

「道理上是如此,实际上是战阵上十之八九都会杀红眼。

「李清臣正色道。

「你当他是兄弟,却恐怕没想过,他在军两年多了自然又结交了新的兄弟,然后你却日渐淡了,若是你再杀了他的新兄弟,自然会恨你什么言语,什么许诺,或许还记得一点形式,内里十之八九是断了的。」、

暮色愈发深沉,远处的真气大阵明显停了下来,李清臣

犹豫了一下,继续来问:「当日你没跟他走,是因为你有老母在堂,而你母亲一辈子便只是望着你做大官,登堂入室,续了秦氏门楣是也不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秦宝摇头以对。

「你是不是想问,既如此,如今张三哥得了势,我跟张三哥也能出人头地,所以动摇了?」

「是。」李清臣干脆来答。

「不是这样的,最起码不只是这样。

「秦宝望着头顶已经显露的星星认真来言。

「李四爷跟张三哥说话的时候,我常在旁边,也曾自己想过一些东西的。」

「你觉得他们俩谁更对些?」

「都不对。

李四爷的意思多在于强弱,他总说关陇的力量大,迟早还会赢,老老实实在关陇这边窝着,等待时机便可.我其实不以为然,总觉得你们关陇人太欺负其他地方人了,我自是东境人,如何能不计较此事?」秦宝正色道。

「总之,这个人太实际了,实际到让人害怕。」

「那张三呢?」

「三哥的问题不在于造反,而在于他太不实际了。」秦宝有些气闷。

「他的道理当然是好的,但总是在天上飘着,想立规矩,就要世族豪强都板板正正,想要开民智,就要所有孩子一起筑基一起识字.这些东西,他自己都心虚.我当时便想,且等等,看看局势,李四爷说不得会失了人心,张三哥会吃了教训,大家都会妥当起来,届时再去一起做大事但谁成想局势变得这么快呢?

而且你刚刚说的也对,时日本身也会改变人的,如此大势下,经历的太多,哪个是虚的呢?」

「秦二,你今日难得有些实在了,但其实还是没说透。」李清臣想了想,忽然笑道。

「那就是你根本没想过,事情发展到现在,不只是局势太快的问题,还有个人性情的问题.李四隐忍的多了,所以不敢抓机会;张三想得多,想的离奇,便做得最多最离经叛道;还有思思姐,她想到便去做,但临到大局当前,又怕自己这把剑太锋利,会做错不能更改,正好张行身侧有个空隙,像个剑鞘一般,她便跟了过去,暂时雌伏;至于你呢?

你太板正了,总觉得自己有本事,心思正,在哪里都能顶天立地,所以才一直没有动弹,结果一日日把自己跟你张三哥扳成了个一箭招呼。」

秦宝听了半晌,只是摇头:「你既然这般透彻,我今日就不再评你了。

李十二闻言也只是苦笑。

苦中作乐二人就此打住。

而此时,前营那里的真气真气军阵早已经撤回,却还是维持着军阵姿态,灰白色的真气飘逸不断,依旧在暮色中显眼,引得军阵中欢呼雀跃。

二人正在闲看,那边来了使者,说是屈突达叫两人过去,乃是到中营内中军大帐侧后方的某处做说法。

二人自然无话,便一起要过去。

当此时,秦宝看了一下远处,复又把话题转移了回来:「屈突将军不会是以为今晚上就此完了吧?」

李十二愣了一下,也跟着叹气:「张三郎的嘴,白常检的剑,罗大爷的腿便是张行没有战意,也一定会来骂的!

却不知道要怎么骂了?」

当然,很快两人就知道怎么骂了。

两人还有其他几位军官聚集在一起,便要商议趁着军缺乏照明,难以大规模夜战的机会,弃了城内两位,乘夜撤离。

布置到一半,忽然间,外面宛如海浪一般的欢呼声渐渐变了腔调,一开始还模模糊糊混杂一片,但后来渐渐统一,居然变的清晰可闻。

仔细一听,居然是开始唱歌了,而且是有人带着一营一营的唱,有东境民歌,有河北长调,还有登州黄腔,乃是相互较劲来唱,唱的好有人带头拊掌,唱的差被人哄笑。

屈突达等人老于军旅,听了片刻,

忽然醒悟,这是缺乏照明情况下需要聚拢维持部队的缘故,没有光线,就用声音。

便强压的不安,只在种种音量巨大的乡野小调中来继续讨论脱离方案。

然而,又过了一阵子,忽然间,又不再单纯唱歌,而是有人带着开始喊什么话,最后渐渐统一,几乎骑步十几个营一起来喊。

营内,众人听得清楚,却正是:

「屈突达,真英雄,撤退离窜疾如风,进军临阵徐如林,友军有难不动如山,三战三逃真将军!」

然后这四五句话翻来覆去,顺序不定,却始终不断来喊。

其中夹杂许多人的哄笑,时不时还有一道流光飞过,肆意冲击营寨,斩杀哨兵后带着真气的肆意大笑。

又过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乏照明需要寨前的军又开始唱起歌来,乃是有人带着,一营一营来唱,却也不多唱。

屈突达听了半晌,初时一声不吭,其余人也不敢言语,然后忽然间,这位东都直属大将勃然作色,声嘶力竭来喝:

「北地汉焉能如此欺我?

!」

李清臣和秦二看着对方脚步半点不动,只是不语,倒是剩下两位凝丹将军心慌意乱,赶紧上前去拦,只说是贼人计策。

好不容易劝下去,忽然间,外面又渐渐变了词。

正是:

「曹皇叔,坐东都,三番五次仗屈突,赔了清河好无辜。」

屈突达青筋凸出,目眦欲裂,乃是扭头来看李清臣:「李十二,你来说,自古可有将军受此辱而能无动于衷者?」

李清臣只能无奈配合:「屈突将军,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屈突达只是站着不动,放肆喝骂回来。

就在聊城热闹非凡的时候,聊城西北面四五里的敏感地带,黑夜中,一队骑士矗立在粟苗地里的田陇之上,眼看着一大队军从不远官道上循声往彼处而去,其中一人忍不住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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