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归来行(10)(3/4)
“首席,这不是的时候……”马围勉力提醒。
“自然,但还是那句话,心里总得计较一下。”张行看着莽金刚来问。
“分山君去了地震,还有百余丈真身,如何计较?”
“想要计较百余丈真身的巨龙。”莽金刚忽然开口。
“其实按照刚刚天王的话来算就行,总得有十二三个同心同德的天王才行。”
“可惜我们只有一个天王。”张行幽幽以对。
“加上白总管也不过是两个……”
“白总管一人胜我三人,与司马正仿佛。”雄伯南诚恳言道。
“十三位金刚加一起,也抵我三个……若是其余人能再抵我三四个……”
“账不是这么算的。”莽金刚无奈解释。
“我们结阵,最多是防御抵抗,况且我们能抵抗三位天王,却未必能受十位天王合力一击……至于其余人,即便是大家加一起实力够了,有几个能在空中稳住结阵的?
真龙怎么会落地跟你碰?”
“那便是没法子了?”张行若有所思。
四下没有回应。
说实话,进行到现在,大部分人都意识到了,张首席可能是当年做排头兵的时候,对分山君有了心理阴影,所以放不下了,这才追着问这个。
不过,大家也都觉得张首席有些过虑,只是去接应白总管,便是中间有些真龙神仙身影,也不至于会交战……最多最多,就是大家担心的会起潮,真这样的话,就当是天灾便是,反而没有多少念头。
“首席,要我说,咱们走的是落龙滩南路,最麻烦的是潮水,其次是地震……而与这些天灾相比,真龙真的跟我们打起来,反而不会有太多伤亡,大不了跑就是。”莽金刚适时提醒。
“能耐到了,自然要分高下,能耐不到,只做是天灾,没什么可想的。”
“说的好,说的对。”张行想了一想,挥了下手,倒算是坦荡。
“我不该过分想着什么之事,咱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做接应,应该以这个为准……说说进军安排。”
“戍卫营就不去了。”马围恢复精神,努力来言。
“十二营兵马,先锋是曹晨的骑营,已经出发,其余分成三路,一路往北面顺着那边一条河道走,一路从南面大劳山沿着海岸走,以监护船只,然后大部队从此处出发……我意,北路以樊豹、樊梨花为主,南路以贾务根营去支援李子达,其余分步骑,自此处出发,一路向东。”
“可以。”张行点点头。
“军事计划就这样,马分管办事是妥当的。”
话到这个份上,周围人都去看张首席,等他下令。
但不知为何,张首席却并没有下令,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反而是立在这个山坡上,望着远处出神,而且目光不仅仅是停留在东北面那座绵延不断,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天经地义、对他来说突兀雄奇且有巨大意义的山脉,包括东面消失的视野尽头的荒滩平原,东南面的丘陵、海面,也全都在目光之中。
停了片刻,张行方才笑了出来,然后左顾右盼来言:“诸位,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进来就来此地吗?”
众人自然不解,便是身后秦宝晓得,此时也不会插嘴。
“当初三征,前方水陆主力一起大败,损师数十万,全军沮丧,而当日我就是在这个坡下,以伏龙卫常检的身份持刀做护卫。
守到傍晚,忽然一个来战儿营中公干的刑部吏过来,寻到刑部侍郎王代积,说是前方周效明水师大败,其子周行范口出怨言,要杀官做反,王代积是个有计较的,便来看我,我则一刀杀了此人,却又惊扰了坡上的皇帝。”
张行娓娓道来,周围人都听得入神。
“然后我又上前搪塞,说是看到一只仙鹤从此处飞起,一时按捺不住,起了动静……结果大败之下,皇帝直接赏了我武安郡太守的职务……从那时起,我便晓得,得造反了!”
众人各自一振,都想继续听下去。
孰料,张行立在那里,却闭上了嘴,停了许久,方才望着前方的山海平野吐了一口气出来:“诸位兄弟,今天咱们站到当年曹彻跟大魏权贵站的地方,虽然气势上差了许多,大营也空荡荡的,但到底是站上来了……所以,总得记住,不能把指望放在什么仙鹤上面的……走吧!
不要耽误了,即刻出兵!”
众将凛然称命,纷纷往下归营。
这个时候,秦宝方才跟上一步,低声来问:“所以,三哥不准备往山里走一遭了?”
“不去了。”张行一边往下走,一边平静叙述。
“等咱们老了,退休了,再来历险吧,现在每时每刻都应该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秦宝克制住了对“退休”的吐槽,安静的随对方走了下去。
下午时分,全部十一营兵马便已经汇集起来,随即樊豹、樊梨花兄妹二人先行出北门,贾务根出南营……张行也上了黄骠马,将甲胄打包挂在马后,然后便目送中军大队的前军,也就是王叔勇部出营。
但也几乎就是这个时间,不知何时,渐渐有人看向了北面的天空,彼处,似乎有一股乌云正往此处飘来。
张行也很快察觉到了这一幕,然后他迅速意识到那是什么了,这一幕他见过了很多次,属于正常的自然现象——一大群乌鸦而已。
冬季之前,乌鸦会合群,往往会形成万只以上的巨大集群,看位置,应该是从东北面山中出来,往周边田野集体觅食的。
很合情合理。
然而,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当数万只乌鸦铺天盖地飞过营寨,并在略显破败的登州大营周边盘旋了几圈方才离开后,还是陷入到了某种奇妙的情绪中。
“传下去,让所有军士都知道,这是黑帝爷在保佑我们。”张行在马上与马围做了吩咐,然后目光扫过从自己身侧路过此时却惊愕停驻的一营兵马……这是苏靖方的营,其中一些军士身材高大突出,皮肤微微发红,明显是红山人……然后却毫不犹豫,打马引着自己的大旗出了大营,往东面荒滩而去。
且说,落龙滩是一个条状、甚至算是扇形的水沼洼地,本质是一个河道的样子,所谓北面山中出来,南面入海,然后中间许多河流注入,宽度迅速扩大,窄处几十里,宽处几百里,全都是泛滥的咸水、淡水沼泽地……以前的时候淡水和咸水之间还算稳固,算是有独立的生态体系,就是一个盐碱沼泽群……这种地形,非常常见,在大河入海口北侧豆子岗就是,只是落龙滩面积更大而已。
但最近一二十年内,因为三征缘故,多次咸水上涨,直接破坏了此地的生态,便是周边,也因为咸水反复浸泡的缘故,沦为了植被难存的荒滩,只有少数河道周边还有些生机,却只是芦苇荡而已。
这也是白有思之前沿着河流进发的缘故。
不过,落龙滩西侧却有着一条康庄大道……怎么来的?
不问自知,曹彻修的嘛。
没法跟官道比,但比另一边的沿河通道要方便太多。
张行仲秋第二日出发,不过四日,便来到了落龙滩的核心区域前,也就是那边被破坏了生态的沼泽洼地区。
而也就是同一时刻,在落龙滩另一侧的白有思等到了王伏贝。
后者给她带来了一个“惊喜”。
“你追到人了?”细雨中,白有思看着对方拎着的首级,难得有些错愕。
“怎么追到的?
何处追到的?”
“就是顺着路追到的。”王伏贝反而对对方反应感到不解。
“他们躲到釜岭那边,被我追上,速战速决了……只是可惜,许多人都沿途散了,没法整个带回来。”
白有思想了一想,点点头:“做的好!
但你确系沿途没见到东夷人的追兵,也没见到有兵马收拢和控制沿途关卡?”
王伏贝愣了一下,也是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然后缓缓摇头:“没有。”
“那事情就简单了,他们必然会在前面堵截我们。”白有思做出了判断。
“不错。”王伏贝此时也醒悟了。
“如果要放我们走,他们必然会早早起兵占据被我攻破又扔下的关卡才对……前面必然有阻截!”
“咱们当年的落龙滩有多宽?”细雨中,白有思忽然来问。
“当面是最宽的,大概两百六七十里?”程名起在旁插嘴。
“每日三十里也就是九到十天?”
“是。”程名起提醒。
得到答复后,白有思在雨中转过身来,看着尚未完全抵达的队伍行列,做出了决定:“不要休整了,咱们今天就冒雨出发!
扔下多余粮食跟辎重,轻装上阵,须知迟则生变!”
周围几名头领,从王振开始,到马平儿为止,面面相觑后全都颔首。
便是不懂规矩的东夷人刘延寿,也都点头认可。
然后白有思复又看向另一人:“齐王,三郎必然已经在对岸了,你速速过去,连夜不停,告知情形,让他做好交战准备。”
曹铭立在雨中,似乎有些狼狈,闻言还是颔首,然后转身而去了。
目送对方鼓动真气骑着马消失在雨中,白有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头朝登州头领们提出了一个方案:“我有一个想法……是不是应该让大队拆散,分多路进发?
毕竟一打起来,咱们就没法顾忌他们了……到时候,能走多少是多少,而两边的队伍便是被东夷人截住,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而我们与接应部队则以此为预警,集中与他们交战……如何?”
“可行。”王伏贝第一个赞同。
而其余人明显还在想,倒是王振有些不耐,闻言立即挥手:“不要想了,到了这个时候,有主意、能行就做,想太多、算计太多,反而没用……就这么办!”
此言一出,程名起与马平儿外加阎庆也都赞同。
计议既下,十万之众也被分割成了十路,当日下午便冒雨出发……坦诚说,问题多多,很多人都抱怨冒雨赶路,路线也有些混乱,要求扔下多余粮食的军令也没有被彻底执行……但是,随着之前逃窜队伍被捕掳的首级挂在了河畔树下,队伍到底是在强压下大举出发了。
两日后,也就是仲秋后第七日,八月廿二,天气晴朗,曹铭见到了张行。
八月廿三,小雨,白有思遇到了曹晨部的轻骑,双方完全联络成功,并尝试讨论调整路线以作汇合,但白有思这里因为队伍过于分散,已经无力调整,而且因为天气,路线弯曲,部众分散,补给不足,非战斗减员,士气低落等等缘故,白有思这边的行进速度远远低于之前预估的每日三十里……三天只走了大约六十里。
实际上,不止是白有思,张行那边也是,双方一进入落龙滩核心区域便意识到,在秋日水位较高的情况下,整个滩内水涨,沼泽面积扩大,以至于距离是距离,路线是路线。
两百七十里的距离,实际上的路程可能要增加一半。
故此,到了这一日双方联络成功的时候,双方主力距离足足有一百余里,实际路程可能有两百里,但因为曹晨部的骑兵营早早进入滩内巡视,双方的哨骑已经频繁往来,联络也通畅起来,且未曾见到任何东夷人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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