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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万里行(9)(2/3)

“是。”

“那我多嘴问一句,若是婉儿不应,你们会立即攻击吗?”陆惇追问。

“诸位当面,我只说实话。”张行的回答出乎意料。

“照理说,部队到位了,连宗师我们都凑了四个,甚至都入秋了,没理由不动手了结……但如果你们强烈反对,我们说不得会再讨论,因为与荡魔卫合并相比,陆夫人其实并不值一提;唯一的麻烦的是陆夫人威胁的那般,她退到听涛馆立塔,拼了命的拖我们一年……那我们反而也不得不拼了命要处理掉她,以免上天池的时候身后出乱子了。”

“若是那般,我其实可以替你们看管着……”大司命忽然插了句嘴。

“倒不必担心上天池时身后空虚。”

“真要是那般,我们只能拼了命处理掉她。”张行忽然扬声强调了一遍。

“因为真到了那个份上,她便是铁了心的要与我们帮为敌,到那时候就不是算账计较利害的事情了……或者说,真要计较利害,就是打杀掉她最重要!

反倒是上天池的事情,可以缓一年两载。”

殷天奇终于闭嘴。

过了片刻,陆惇陡然起身:“我去城内见见她!”

说完,竟是直接出了营帐,往外去了,空荡荡的仓库内,几人都没有起身,只是目送他离去。

另一边,陆惇出了帮占据的临河小镇,也不骑马,也不坐车,就是步行沿岸而下,走的不快,也不慢,出仓库的时候太阳已经很西了,但天黑前便进入了观海镇,然后摸黑穿过中间的大桥,来到听涛镇,再转入听涛镇伸入海中的海岬,进到听涛馆中,全程道路通畅。

这是当然的,莫说人家是陆夫人亲爹,便不是,这个时候谁又会拦一位荡魔卫司命?

听涛馆里正在用餐,陆夫人见到自己亲爹过来,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是让侍女去取饭菜来,同时叮嘱侍女,鱼汤里多放醋而已。

陆惇也不说话,闷头吃饼喝汤,一大盆鱼汤,四个饼子全都吃完,抬起头来,看见自家女儿早已经收拾妥当,正正襟危坐等着自己,反而低头不语。

陆夫人见状无奈,只能扭头来对李清洲:“把宇文万筹带来。”

李清洲转身离开,须臾片刻,便将一人带到饭厅来,正是前几日自告奋勇来劝降的宇文万筹,而这位倒戈之辈倒是一来就替陆惇把想说的话说了:

“夫人,不要再折腾了,帮不吃这一套,再这么下去,真要玉石俱焚的,威凤之威,我是亲眼目睹,那就是一条真龙……之前大司命宣布合并,我还觉得是帮手段高明,四两拨千斤,我们这些人确实憋屈,到了那一晚,我才晓得,帮是真的大势已成,有这一遭没这一遭,不过是少一年多一年的事情。”

陆夫人面色如常,听完这话,也只是摆手:“我晓得你意思了,现在人家也有新使者到了,无须你多言,咱们之间到此为止,算是恩断义绝,你回去吧!”

宇文万筹闻得此言,如遭雷击,当场失控,跪了下来,一时涕泪相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夫人看的心烦,复又摆手:“宇文,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闷闷嘟嘟的,动辄就哭,在我这里就算了,到了那边,就别再哭了,省的被帮的人看不起。”

宇文闻得此言,哭的更伤心了。

陆夫人无奈,只能再度摆手,然后李清洲便上前拽起对方,将梨花带雨的对方推搡了出去。

人既走,还未再开口,外面北海中忽然一阵波浪翻涌,海风阵阵,灌入了听涛馆,整个石制的堡垒瞬间呼啸声阵阵……父女二人一起扭过头去,趁机来听波涛之声。

然而,波涛有起必有伏,过了一阵子,终究还是渐渐平息。

父女二人在石桌前相隔甚远,沉默良久,到底还是当父亲的陆惇开了口:“婉儿,咱们爷俩八九年没说过话了吧?”

“没那么久,不过六年零三个月……”陆夫人开口应声。

“当时我杀了河对岸观海镇宁远公全家,留了这个孩子做义子,爹爹来寻我,嫌弃我杀戮太重,咱们大吵了一架,不过在那之前,大约快十年前吧,我寻大司命参加仪式,强行登天池成了点选,爹爹便震怒,从此不愿意认我了。”

“不错,我六年前来这里与你吵了一架。”陆惇神色愈发挣扎。

“婉儿,你名字叫做婉,可却从小性子野,修行的事情,当年杜郎的事情,后来又自行嫁人的事情,都是你自决的,便是点选的事情我也拦不住你,更不要说你都成了一方诸侯还想干涉你了……”

“爹爹还是有怨气。”陆夫人幽幽以对。

“不是怨气。”陆惇停顿了一下,哽咽以对。

“是觉得对不起你……你母亲去的早,我只是一味呵斥与打骂,若不是我过于严苛,与你生分,你也不会事事自决,半点不愿意倚靠我,以至于到了今日的局面……我现在想一想,当年不拘是哪一处,只要顺了你的心意,哪里还有后来的事情?

尤其是杜郎身死前线……”

陆夫人原本眼神已经生动起来,但只是生动了片刻,听到这里,直接打断:“若是这般说,爹爹不免也太自以为是了,我自绝自立,一步步走到今日,皆是我一厢情愿,谈何归咎于爹爹?两个丈夫,更是自家身死阵前,与爹爹无关!

更不要说,我走到今日,并没有半分后悔,便是将来结果,最多一死而已,我一个寡妇,连儿子都不是亲生的,又怎么会惧怕一死,归咎于谁,未免可笑?”

“你有你的想法,事到如今,我既知错,又如何会再与你辩论?”陆惇神色哀婉。

“我今日过来,只是要告诉你,为父多年都错了……仅此而已。”

说完,陆惇难掩哀色,一时泪如雨下,却连掩面都不能。

而之前还呵斥宇文万筹哭唧唧丢份子的陆夫人,此时也没有半点反应,只是茫然坐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风再起,波涛再乱,眼泪已经干掉的陆惇缓过神来,终于起身,却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提醒:“帮愿意让你去做龙头,但要先交出这二镇……如果荡魔卫那里尽力阻拦,可以缓一冬,但帮决心已定,真缓一冬,最后反而没了转圜……婉儿,你若实在不能心平,就逃了吧,硬碰硬是不行的,外面全是宗师。”

说完,其人终于支撑着石桌起身,然后离开了。

就好像他来的时候那般,陆惇走的时候也无人阻拦,从听涛馆走到听涛城,过了河,进入观海镇,再出城,逆流而上,三更天的时候就回到了军军营中……李定早早歇息去了,其余白日开会的人居然都还在,众人汇集在仓库内,听陆惇细细说完了他此行经历,不由心中欷歔,却也无可奈何,便都告辞,说是等明后日城内反应再做军议。

走出仓库来,往歇息地方而去,暗淡的星光下,还在沉浸于陆夫人过往经历的张行看到了明显失落的贾越,不由心中微动,然后招手,喊了许敬祖一声,而被隔空提拔了头领的许敬祖闻言,立即如一只猫一般悄无声息跟上了上去。

当夜无言,翌日,贾越自自己营中起身后不免忙碌,许久没有回到自己营中,很多事情都要了解,伤亡如何,部队内是否有退役与升迁,李定有没有公平使用自己的直刀营等等……一番计较下来,其实都还好,主要是李定在几次战斗中都把直刀营当做最后突击的主要力量,部队对此普遍性比较满意,唯一麻烦的是,确实也有不少军官离开了,河北各处和北地南部都缺官员,这些中级军官包括高级官员都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折腾了一整日,贾越好不容易整理好营中事务,见了新来军官,可转念一想,将来北地平安后自己很可能要留在北地,未必还会管军,便有些焦躁;再想到的事情,不晓得事情能不能成,又会不会为此损失许多儿郎性命,更是不安;最后想到眼前,那陆夫人同为点选,却固执至此,这一整日都没有回复,怕是要自寻死路,还牵累北地大局,不免更加烦躁。

当然,最可恨的是这种无能为力感,想当年自家成了点选,杀人便能夺气,便自诩能横行天下,与张行一起坐船出海到了河北,也真遇到了乱世,可是真杀起人来就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贾越本以为自己可以无视那些死人的挣扎、喊叫与眼神,专心做一把直刀,结果还是很艰难。

而数年后张行的重新出现,与其说是压服了他,倒不如说是解救了他。

他简直不敢想,要是没有张行,自己在那个混沌的世界里,到底是个什么结果——走火入魔,然后被白三娘、雄天王这样真正的大侠、高手一刀了断,为民除害?

不然呢?

但是,明白归明白,或者正是因为明白之前自己的浑噩,贾越反而愈发放弃不了这个身份,他越来越渴望证明这个黑帝爷点选的价值……上天池当然是个好方法,甚至堪称终极的方法,但和平统一北地不也是如此吗?

使具有北地色彩的帮统一天下也是如此!

这个时候,同为点选的陆夫人用这种情绪化的方式处理问题,不免让贾越有些联想起当初的自己,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行事不正。

正想着呢,门外忽然有人来问:“贾大头领可有时间,小可有事做询。”

贾越微微皱眉,他当然知道来者是谁,能这个时间在满是兵马的军营里自由出入,来到自己所居的营区核心位置直接发问的,只能是帮头领,而这位头领,还是他比较熟悉的一位,也就是之前留在神仙洞协助他做联络的许敬祖。

照理说两人也算是有一番革命情谊了,但实际上,贾越本能的不喜欢此人,就好像狗不喜欢猫一样。

只不过份属同列,到底不好拒之门外罢了。

许敬祖进入被征用的房间,看了看对方神色,然后方才寻了个桌前的小凳放在对方桌案一侧,坐下来问:“贾大头领,在下冒昧来问,你是不是也觉得陆夫人不会来了?”

贾越点了下头。

“那要是这样,贾大头领是否觉得可惜呢?”许敬祖挪了下屁股下的小凳,沿着桌案靠近了一步。

贾越又点了下头。

“那具体为什么可惜呢?”许敬祖继续挪近一步。

贾越稍微后仰,避开逼近的对方,蹙眉来言:“本来可以皆大欢喜的事情,就因为自己不切实际的野心死伤累累,当然可惜。”

“其实要我来说,可惜的不止是大局,还有陆夫人本人。”许敬祖不再挪动凳子,反而也作态后仰笑道。

“因为昨夜陆夫人必然是心动了的……人之常情嘛,哪有亲父如此诚恳而不动摇的人呢?

只是心中一口气堵住,不能平而已。”

“确实如此。”贾越沉默片刻,再三点头认可。

“所以更可惜。”

“若是贾大头领也觉得可惜,我们能不能想个法子,帮陆夫人捱过这一口气呢?”许敬祖再度向前贴了过去。

贾越这次没有避让,而是蹙眉认真来问:“你是说给她给台阶?

可是首席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名分也好实际也罢,是一分不会让的……实际上,咱们心知肚明,陆夫人固然可惜,但她在咱们整个帮面前又算什么呢?

我今日在军中问的清楚,连军中对鹿野泽战后忽然大举赦免都不满意,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会为她特事特办,而且还是龙头,还要自主?”

“贾大头领,我说的是捱过这一口气,又不是说替她出了这口气。”许敬祖耐心听完,似笑非笑。

“你想想,陆夫人心里其实已经被陆司命给捅虚了,那无论是什么法子,只要过了这表面上的关卡,后面怎么处理不都无妨嘛……怎么就想着对她服软呢?”

“许头领,你若有主意,不妨先说出来。”贾越终于主动把耳朵靠了过去。

“主意很简单,请大司命明日如昨夜陆司命那般往城里走一遭,只说是去劝劝陆夫人……进了听涛馆,到了陆夫人跟前,大宗师伸手一抓,把人直接抓走便是!”许敬祖压低声音,言辞荒谬。

“都不用回营,直接带回神仙洞看管起来。”

“荒谬!”贾越一愣,然后即刻拍案。

“这种事情谈何荒谬,自古至今,以高手胁迫对方主君以求合约让步的,数不胜数。”许敬祖言辞恳切。

贾越再度一愣,还是不解:“既如此,为何首席没有用此类计策?

你又为何不直接向首席进言?”

许敬祖干笑了一声,勉力答道:“道理很简单,也很充足……一来,咱们跟陆夫人是敌我,咱们去人家就得防着,可是荡魔卫立场既中立又尴尬,去那里反而大家都觉得合乎情理,也不会有人防备;二来,咱们这边只是宗师多,去的多了人家就警觉了,这种事情还是大宗师来的利索;三来,这种事情到底是个诡计,谁用了就是耗费谁的信用,而首席正要收服北地人心,宁可打一仗也不会用这个诡计的,那我又怎么可能建议让咱们去做呢?”

贾越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我说荒谬也是这个道理……我们都知道这要耗费大家的信用,人家荡魔卫不知道吗?”

“荡魔卫当然也知道。”许敬祖继续笑道。

“只是呢,这不是蓝司命爱女心切吗?

不是荡魔卫正在内乱,也想要局势稳定吗?

不是七位司命,一位死了,一位被首席请去邺城喝酸梅汤,再来一位陆司命撑不下去,大司命接受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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