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落幕 闲话(1/2)
京郊里,一马一车穿过丛林至一处驿站听下,帘子掀开,里面走出一个胡须皆白的老者,清风微徐,竹林摇晃,老者捋了捋胡须,神情之中竟有一丝从未显现过的放松。
城里喧嚣嘈杂、城外静谧安详。
“竹生荒野外,梢云耸百寻。
无人赏高洁,徒自抱贞心。”
这是南朝刘孝先留下的一首咏竹,刘希贤此时念出来也算是自诉心志了。
这时‘噔噔噔’的脚步声从驿站之中传来,刘健转头一看却是熟悉的身影,那人中年模样,身着淡灰色绸缎,个头不大、身形纤弱,一拱手就要开口,“刘……”
刘健微微抬手,给他一个眼神。
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些称呼不该叫了,而且他也不是那个称呼了。
反倒是他要行礼,“少司徒。”
没错,刘健于驿站之中遇到的正是正月便前往浙江的户部侍郎顾佐,他如今返程交差,路上休息,准备一口气赶到京师,没想到在这里正巧遇到出城的前阁老。
顾佐其实正为难于该怎么称呼,人家不叫他开口,这其实也是解了他的难。
他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皇帝对于刘健都没有一棍子打死,至少是承认了他为官的品行的,他又何必将人踩到底,落得个恶名?
刘健放下茶杯,转而去往马车。
临走之前撂下一句话:自古位极人臣还不为新君所喜的,有几人能有善终?
老夫今日之结局,良弼也要多多参悟,其中有在本朝始终不倒的道理。
试问一句自己,他能做到吗?
于是心中满是敬意,“国有公,大幸矣。”
顾佐听到声音才回神,他捏了捏眼睛,一辆马车独行的画面,还是令他有些感触,因而忍不住落下泪来。
所以顾佐转身,让出一方木凳的位置,“希贤公请坐。”
“哈哈。
是啊!”朱厚照忍不住大笑,随后又有些落幕,“朕还真的有些想太傅了。”
顾佐挑眉,“还请希贤公不吝赐教。”
不多时又有三五士子乘马车而来,这个时节,这么多的人出现在这里,大概率是落榜的读书人了。
“嫁人了?”
“便是一个人都没有?”朱厚照都惊讶,“大明朝青年才俊可是不少呢。
况且这个年岁还不嫁人,不怕闲言碎语?”
风吹得两人方巾飘动,随从不远不近的将他们围住,官道上偶尔也有路过的人,人们好奇、打量,却没有敢打扰的。
“少司徒。”
朱厚照盘腿在软塌之上坐着,他似乎可以在这位大将身上看到王越的影子。
“嘘。”同行的人中向他打了个手势,随后指了指刘、顾二人所在的地方,有些见识的人能从细节处看出他们二人不凡。
顾佐蹙了蹙眉头,这话……是想说什么?
在本朝始终不倒,这可是大道理了。
也许,杨一清就是和他一样……
竹林之间的小道,一辆马车一路往东,这是陛下的善政,山东的百姓,不说有福,至少没有人祸了。
“也应该有二十二三了。”
“良弼也不必忧虑。
老夫以往便是焦愁过甚,一次次后才发现,其实陛下乃天纵之君,便是有什么,陛下也会安排妥当的。”
“阁老称呼顾某为良弼就好。”
皇帝的表情很真,杨尚义不知道皇帝是故意说给他听,还是依旧是施展的一种话术。
其实这样的人以前没有,现在也不太会有。
王越是活了七十几的人,他的孙辈都长大成人了,若是有这样的人,他自己不会和皇帝推荐么?
反正王越也不是在意这种‘任人唯亲’小节的人。
但杨尚义还没有离去,他不愿离去,此时就在乾清宫中单独于君前奏对。
顾佐对此也感到惊讶,他是韩文提携起来的人,以实务为先,满心精力去忙这些朝务,反倒没那么多心思去在意那些虚名。
他也不擅长为自己搏名,就像脸皮薄的人不擅长社交一样,什么诗会、文会他即便去了,也是默不作声的那一个。
“陛下……”
在为官之道上,刘健确实是可以教他的。
老人离开,年轻人进去。
这处驿站、这片竹林,相交的两辆马车停下、有几句话、随后又向相反的方向驶去。
“行走在朝堂之上,就如一叶扁舟行于大海,风急浪高是常有之事,因而为官需常常思退、思变,可不是寻常人以为的求进、求高。
高处不胜寒,杨应宁这一步踏得不好,便是将自己置于无处可退、无法可变的境地,往后他除了向前,别无他法。”
“老夫今年已经七十二了,说‘以后’其实也没有几年了。
此去山东,乃是为此心明志。
所以眼下就有所需。
良弼,往后在朝时,合适的时候还请多多考虑山东。
山东非江南富庶之地,今年旱灾、明年水灾,民生之难,已触目惊心。
见此景象,若还念及官位、荣辱,扪心自问这还对得起你我所读的圣贤之书吗?”
听他讲这话,顾佐心中就有无限的惋惜,于是神情忍不住转而激动,“明君在朝,贤臣大用。
此时也是希贤公大有作为之时。
陛下知希贤公、希贤公也知陛下……怎么就,怎么就!”
朝廷中太傅有几个,但皇帝与他只说太傅,杨尚义便知道指得是谁了。
不过杨尚义知道,他自己是经王越推荐起来的,所谓知恩图报。
皇帝是看他这一节。
杨尚义回道:“就像太傅,也从未在意过。”
皇帝对主政一方的省级官员异常重视,一些官声极好的年轻官员陆陆续续的走马上任,现在还是登基之初,往后还会更多。
“……那人如今位高权重,早已忘了当初东山先生的提携之恩,人呐,没意思。”
可惜,王越后人似乎没什么才能显的。
这话顾佐听得明白。
“喔……我们也赶路吧。
回京。”
……
既然提到,他便干脆问下去,“朝廷正是用人之时,朕也不忍心忠良之后遗落荒野。
守文,太傅后人之中若可堪大用的,你要向朕举荐,朕会给其机会,多加历练。”
杨一清在一片批评之声中上去,如果出什么问题,他可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复套是国策,代价巨大,成功自然是千古留名,失败则是万劫不复。
这种冒险,并不为儒家士大夫所接受,所谓中庸之道,便是要避免这种极端。
“回京了,便先不着急走。
朕有些不便,你代朕去祭拜一下太傅。”
刘瑾便把摆好在御案上的一堆奏疏都递到杨尚义面前。
所以他起身深深作揖,“听希贤公一言,良弼受益良多,大恩不言谢,往后但有所需,一封书信即可。”
王越死时,朝廷为他辍朝一日,追赠太傅,谥号“襄敏”,且荫补他的孙子王炳为国子监生,现在一家人应该还在京师中。
“喔,这样啊……”皇帝也有些怅然,女子为官现在还是不行的,为妃还差不多,“她多大了?”
顾佐眼神有些震颤,一个昔日的内阁首揆,这是在为山东的百姓向他这个小小的侍郎说求人的话了。
正好碰到杨尚义,朱厚照心中也有些想法。
“所以才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顾佐眼神中也有一丝担忧。
“希贤公觉得,他这一步踏得不对?”
但他们有些话却也不好说,刘健是不想说,顾佐是不知如何拿捏。
刘健的脸上只有皱纹,没有什么表情,只说:“人力也有穷尽之时,陛下亦有为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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