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当先招呼，请大夫坐下，并对他说：“有劳您了。”&1t;/p>

大夫垂眉答应道：“太太客气。”便坐在病榻前，却不敢直视病卧者，只侧身斜望一眼；见这病妇面色惨淡，皮脸肉泛紫，唇色白，两眼暗沉浑黄，湿目晶莹，显浮怨气，这等面相，历来是深闺怨妇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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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看了一眼，大约心中有数，也不敢先明说，依旧按例行手法，观色，听息，问症，摸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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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症状时，小姨娘呆呆的，没给回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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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看不下去，催道：“你好歹言语一声让人知道！

你若不言语，谁知道你哪里不舒服？

怎么给你对症下药？

你自个儿不想安好，也要为才刚出世孩子想一想！”&1t;/p>

不提孩子便罢了，提及孩子，小姨娘猛然睁大双眼，空空地望床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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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叹息摇头，叫小姨娘的贴身丫头伶俐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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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俐受差遣，哪敢不吭声？

她一面掉眼泪，一面说：“那日从寿中居回来，姨娘身上的血便没停，回到我们院里，晕了一跤，还不让我们给太太老爷说，也不让请大夫。

歇了一会儿，觉得心头闷，晚饭也不吃了。

到了夜里做恶梦，醒来时说浑身无力，我们掀开被子，汗湿一床。

第二日，身上流的血更多了，胸口还隐隐犯痛，我们说，病来得多吃才能好，可我们怎么劝姨娘也不肯吃东西了。

拖过一日，又重些，只是整宿整宿做恶梦，半夜要惊起，人便没精神了。

到今日，只有一口气了。

我说，好歹吃一勺子汤水。

身上的水，汗流的流走，眼泪掉的掉光，怎经得这般折腾呢？”&1t;/p>

大夫摇头，心想：病者不开腔，他人说的不一定真切。

因而，保守地说：“敢问，姨太太为何受恶梦环绕？

可有心结未解？”&1t;/p>

伶俐欲要开口回答，晃眼见秦氏等人怔怔地盯住自己，她便不敢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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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后，大夫说：“观面相，积血不畅，五脏顿损，肝火旺盛，又见血亏。

话说知面识心，姨太太心中忧虑太过，以致伤身。

依我看，姨太太没什么大病症，只是心中怀结。

日后，多宽心，清淡进补，养养就回神了。”&1t;/p>

没等大夫说完，曹氏道：“大夫，她呀，才生产完。

血亏也是有的。

这些不用你说我们都知道。

如今，你看给个什么方子，让她回回神来。”&1t;/p>

大夫想了一下，说道：“那先安神吧！

我拟出一方子，你们去抓来吃。

可药物毕竟是药物，治面不治心吶。”&1t;/p>

小姨娘听得，眼泪婆娑，轻声道：“大夫，脸面都没了，治心做什么。

都是命啊！”&1t;/p>

众人听到小姨娘这样悲叹，稍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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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拟方子的时候，外头有人来回话，庄瑚去接应了。

回话的人说：“老爷在外头办事，这会儿回不来。

交代说让太太主张着办。

大夫需请好的来，治不治得看天命，切莫以此去扰老太太清修。”&1t;/p>

庄瑚听完，明白大老爷的立场了。

小姨娘生个怪胎儿子，又去寿中居闹，这些触伤了大老爷的心。

如今，大老爷明摆着要给她治，可实际，治不治得看天命。

意思是放手由着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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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瑚回到里头，悄悄的给秦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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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听得，便道：“大夫给了方子，先进这些药再说吧！”&1t;/p>

遂而，命人拿钱两来打点大夫，并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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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众人没久留，大夫一走，她们也相继出去了。

到了外头，庄瑜哭向众人，问：“太太，姐姐，姨娘，我姨娘见好不见好呢？”&1t;/p>

秦氏白了庄瑜一眼，道：“你若想进去瞧，就进去吧！

何苦说是你姨娘是她姨娘的，别辱没你姑娘的身份。

这院子，以前你没常来，这往后，也少来的好。

你姨娘得宽心养病，哭个什么呢！

我要是你，不想让你老爷见到生气，乖乖的回吧！”&1t;/p>

庄瑜道：“太太，好歹是我亲娘。

就看一眼，明日，我再也不来了。”&1t;/p>

曹氏道：“这孩子糊涂！”去拉住庄瑜，“听你太太的话有道理的，你怎不明白呢？

我要回北府了，你要不要跟我去？

找你二姐姐三姐姐作伴。”&1t;/p>

这话是给庄瑜一个台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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