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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相亲(1/2)

此事枕春本便没有上心,可回信去了几日,乐京中倒盛行起了相看结亲的热潮。

大抵是来年选秀的消息放了出去,适龄却不愿入宫的官家千金们都开始要定亲了。

这也是一件极度有趣的事情。

大魏国的祖宗规矩,原本是三年一大选,凡适龄的官宦女子皆要参加选秀。

每每选秀排场盛大,层层选拔,最后挑出来的最好的,才留用为妃嫔或被太后指婚给皇亲国戚,或是家世低些提拔做女官的也不在少数。

到慕北易这一朝,丧了元皇后便没急着立后。

缺了主中馈之人,这选秀的事情便张罗得不那么要紧,规矩也松动许多。

如今家中若有女子入选过,其余姊妹便可不必参选,这也是渐渐有的规矩。

加之,慕北易并非贪慕女色的天子,对后宫素来也是不冷不热,有些门路广些的贵族便不指望这一棵歪脖子树吊死。

故而,选秀之事掖庭司也是能活泛便活泛,好不得罪各家贵族。

像是选秀之前透露消息,好让不愿选秀的女子提前订亲或是使法子不参加甄选,如今也成了常理。

自然了,掖庭司如此行事,也算是慕北易默许的缘故。

如此一来,乐京百姓对天子的口碑又上一层。

人人便都要赞叹道,咱们陛下子嗣稀薄却不爱女色,连选秀都不甚在意,如今还默许贵女们自由婚配。

真是百年难遇一明君呐!

万岁万岁万万岁!

殊不知百年也就出了两三个皇帝,前两三个要么过于仁慈优柔,要么过于急躁暴戾。

笼统看起来,也确实不如慕北易。

或者说,都确实不如慕北易会演“皇帝”。

各家有了天子默许与掖庭司的消息,又听闻宫中嫔御几多折损。

尤其是前中书令大人一品太傅的刘大人的嫡亲宝贝女儿刘胭脂,进了内宫竟然只封美人不说,还被赐死杖毙。

连带着刘大人也被罢免削职。

可见这位陛下文韬武略自然难得,可燕嬉之间并不算是个温柔好相与的。

又有人想起来,那荣耀许久又曾宠冠后宫的施氏,曾坐到了皇贵妃宝座,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

如今却连追封都没有,还株连了姊妹兄弟皆被发配。

可想而知,帝城的后宫,安稳来得并不容易。

故而许多人家的贵女小姐猜测这位天子很难伺候,也是不愿意选秀的。

至此,整个大魏都盛行起相亲之风,乐京为帝都,自然是首当其冲。

便有说媒的与贵族之间颇受尊敬的夫人们竞相走动,拟出城中未婚配的高门青年的名册,称作“玉树榜”;供各大最尊贵的国戚世家挑选说亲。

扶风郡主家中有几位兄弟都封了县男,也算是勋爵,如今正在这“玉树榜”上头占着一席之地。

早上请安时说起此事来,扶风郡主却有几分不乐意:“本宫的兄弟们论人才品貌都是极好的,自然能当得上玉树二字。

可是要说玉树榜也不过是借着选秀之运而生,咱们三年前不是才选过秀,如今怎又选了?”

玉贵仪孟氏今日因照顾大公主晚来了半刻,被扶风郡主说了几句风凉话,心中便有几分不满。

如今听闻此言,只捋着袖柳叶的孔雀蓝织金缎子的袖口讪讪道:“陛下子嗣稀薄,自然要广纳妃嫔,好绵延天家子嗣。

若或许扶风郡主肚子能耐,为陛下添个皇嗣,老臣们也不会连番上奏求陛下选秀了。”

扶风郡主听得刺耳,有些恼地转过身来,看着玉贵仪,头上金琉璃的步摇脆生生作响:“你也不过生的是个公主。”

玉贵仪还要争执两句,却被祺淑妃一声轻咳打断。

祺淑妃今日梳的一个端庄的高髻,只简单簪着一朵大气的白玉镶金牡丹,配着一对赤金镶羊脂白玉的搔头。

她面上依旧是温婉万端的笑容,打着圆场道:“主位都是姊妹,何必争这一时意气?

既是礼部与掖庭司已拟下了来年要选新秀,自然是多添几位姊妹也是好的。”

月牙坐在最远的末座,穿着见寡素的月白色箭绣长衫,下摆的六福褶裙却是半新不旧的了。

她低着头却应和着祺淑妃的话:“娘娘说的是,嫔妾也盼着有新姊妹来呢。”

“新选来的都是世家贵女,月御女一个都不认识。”

“月御女也不看看自己出身寒微。

以为岂是人人都能称姊妹的?”

扶风郡主与玉贵仪前一刻还在拌嘴,这一刻又都看不上月牙的卑微作态,二人都转过头来讥讽了两句。

月牙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再开口。

祺淑妃见场面安静了,淡淡道:“既是做了从七品的御女,便是能请安的小主。

月御女位份上虽矮了些,但是也是陛下亲自许的。

六宫和睦亲如姐妹,才能给陛下省心。”

诸人便连忙应承着:“谨遵娘娘教诲。”

唯独扶风郡主坐在软座儿上不肯吭声。

祺淑妃便又换上了温和的表情,朝着扶风郡主莞尔:“说来,温氏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儿郎自然也是好的,这所谓的‘玉树榜’自然是称得上。

都说好男子应该是谦谦君子,以温家的底蕴地位,自然个个儿都是如此了。”

这话也有夸赞温氏一族的意思,或有暗讽,扶风郡主也听不出来。

如此扶风郡主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扬了扬精致的下颌:“那是自然。

我瞧了那名册,上头也都是乐京中数一数二的好男子。”

枕春想起庶妹之事,便留了两分神,便作好奇之态:“荣昭仪是贵女郡主出身,见识果然广。

这足不出门,便能见着乐京中最有名望的太太们才能瞧见的‘玉树榜’。

嫔妾家中母亲倒是在张罗姊妹婚事,只是我安氏并非根基深厚的国戚世家,无缘得见这东西。

荣昭仪可否与嫔妾说说这榜单,也好给嫔妾长长见识?”

这话说得十分熨帖。

扶风郡主纵是不满枕春,也找不出反驳的来,只露出了几分得意:“你难得问了,本宫自然肯讲的。”说罢略饮了一口案上春彩玉茶盏里的新茗,“前次科举,状元琅琊王氏娶了长八公主做了驸马爷,这探花便是你家安氏的大公子,据说早已婚配。

余下的榜眼谢公子是陈郡谢氏在乐京这一脉的嫡出长子,自然是当下最热门的青俊。”

枕春心下暗暗记下,作出十分有兴趣的模样,朝殿中各妃嫔打听道:“倒是我是个孤陋寡闻的,想来这谢大公子是世家出身,人才应是一等一的了?”

宫中诸位妃嫔不可议论政事又日日待在各自宫中,平日也是无聊得紧,说起这些乐京时兴的话头都还颇有兴致。

此事由扶风郡主拿温家兄弟的缘故起的头,又说道了安氏母亲为姊妹张罗亲事,都是嫔御们兄弟姊妹婚事的由头,由此才谈起乐京中的青年才俊。

如此只能算作妃妾间的妯娌常话,算不得逾矩。

鲜少有些趣事儿聊,聊的还是才俊们,人人都认真听起来。

难得祺淑妃却开了口,她看了枕春一眼,眼中神色莫名,嘴上却挂着笑意:“这位谢家大公子,本宫倒是听过的。

才学自不必说了,人也生得端正,身边清清白白。

这谢家么,如今虽不是贵勋,可谢大公子也十分得重用,门风又青白。

听闻世袭的庆国公还想将嫡出的掌上明珠许配给谢大公子。”说着眉目一转,声色温和,“本宫若未记错,明贵仪曾说过,家中有个尚未婚配的庶出妹妹。”

枕春便知晓了祺淑妃口中有轻辱之意,只淡淡一笑:“娘娘记性真好。”

扶风郡主未曾觉透这层意思,只见祺淑妃说这许多,见多识广的模样十分不耐,连忙添道:“那‘玉树榜’中还记了如今乐京首富家的孙三公子、北庭都护家宗嫡的钟大公子、还有岭北九原的吕侯爷……”

玉贵仪孟氏惊奇道:“这孙家是做生意的,也能入榜?”

鲜少说话的雅贵嫔含笑插话道:“这孙氏本宫倒是听说过,家中虽不拜官,但富可敌国,旁支的姻亲也有嫁娶官宦之后的。

故而孙氏当家虽不为官,但孙氏在乐京也有几分权势。

陛下登基时,孙家身为乐京首富,贡奉了一件宝物进给掖庭,以求献给陛下。

那日朝宴本宫恰也在场,见那孙氏进贡的是一件极其罕见的琉球特有的粉雪色美人南枝珊瑚。”

柳安然是贵门嫡女,自然是听过的,也忍不住叹道:“倒是看书上说,这雪珊瑚五十年长一寸,一百年多八两,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扶风郡主不以为意:“雪珊瑚固然罕见,也不是世间寻不出来的。

本宫娘家书房的八宝阁上便有巴掌那么大一件,寸寸如珍珠流光,如冬雪映月、美人凝脂一般流光溢彩。”

雅贵嫔摇摇头:“那孙氏进贡的,的的确确是流光溢彩的美人南枝。

可那一件珊瑚,足有四面屏风那么大一件,需六人合抬才能搬动,灯火一照便光辉夺目。

当时少府监见多识广,掌天下珍禽异兽、四时供奉,也说从未见过如此稀罕的宝贝。

他粗略估算,说莫有数千年天地灵气,是生不出这样的珍品的。”说着淡笑,“陛下亦十分喜欢,还给那件珊瑚取名叫做‘银蛟换彩’。”

“这!”扶风郡主语塞,半饷吐出句,“世上岂会有这般大的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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