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恩房(1/5)
章华殿内,往日多是我对父王撒娇的地方,今日,可能会是我失去宠爱的地方。
我伏下身体,对着盘踞于王座上的人叩首大拜:“儿臣拜见父王”
“往日乖张,缘何突然行此大礼”他头也未抬,只是将阅过的书卷扔到脚边,任由侍从整理,自己则重启一卷,在上面勾勾画画,偶尔皱眉,偶尔眯眼,偶尔叹气……
我咽下一口唾液:“父王是王,威加四海而恩施四方,儿臣居于父王身侧,常得父王垂爱,亦因有父王之威,无人近前。
儿臣亦不做他求,唯盼父王能时时相伴,可父王乃一国之君,公事沉珂,御国繁忙,不能圆我心意。
儿臣长至此身,只寻得一位好友,自然对其身心秉性,无不了解,儿臣近来闻言有人对其恶意诋毁。
今日特来助父王识奸滑、捉小鬼”
“寡人知晓萧虹待你甚厚,但,此次关乎两国大战,系万千将士生死,不得不谨慎处置,你身为一国公主,当以国为先?
以私为先?”
“儿臣与女使无半分血脉,却十几年得女使照扶不变,秦国与女使无生养之恩,却四十年得女使效忠不改,于国于私,儿臣不敢不言,也不该不言。”
“人心诡谲,寡人尚且不能掌控,又岂是你区区孩童可以分辨”他终于停下游走的笔,却只肯投来凌厉又狠绝的目光,那是属于王者的目光,绝非一个父亲该有:“你回去吧,顺便传寡人口谕,晓六宫众卿:谁若再谏此事,视为同党处置”
“身死若能扶正,忠臣自不惜身。
倒是佞臣多油嘴,挑是非曲黑白,为图私利排挤同僚。
父王,儿臣愿以性命担保,女使绝无……”
“好了!”他扶住额头,打断我的话:“还是留着你的小命,日后尽孝吧!”他说着,扔下一片竹简:“你自己看,有理有据,怎就是诬陷,若非有人亲眼目睹,寡人也不相信”
我接过竹简,只觉眼前一晃,这明显不是排挤这样简单,这是要治萧虹于死地,我一下子急了,上前哭求:“父王,父王您不要相信那些话,萧虹女使从来忠肝义胆,怎会做出如此不耻之事。
齐国就算是她的母国,可她多年伴随秦军征战,怎会不知齐国大势已去。
估计是去劝降也不一定,况且眼前只是消失在临淄,这并不能说明她就叛国了!
父王,还请父王莫要轻信小人之言,明察此事”
“够了!
此事与你无关,你回去!”
“父王……您不能如此”
“来人,送公主回章顺殿”
突然,一声:“放开她”,从殿外传至殿内,清冷却又无畏,我摆脱侍从,转回身,却见她从风中而来,清瘦欲倒,却又莫名铿锵有力。
“你也是来求情的吗”父王狠狠的瞪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睛
“衍玉不为求情而来,衍玉是向秦王问罪而来”她用力甩开衣袖,像是发泄,又像在隐忍,随后示出手上带着血污的书信,高高举过头顶,以做抗争之态:“这是萧虹启程之际给我的绝笔书信!
可鉴其忠心”
父王一把推开慢悠悠的侍从,自己大步走下殿中,夺过她手中书信。
看罢,这才收了气焰,呢囔一句什么
我虽不知书信写了什么,却本以为此事可以就此峰回路转,下一秒不等我回神,却见她一把夺过书信,握进手中,眼圈泛红,牙根紧咬:“萧虹此举,是为忠于秦王之心不改,更是为她的父亲还债!
她的父亲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
可她不是,却还是忍受了二十九年的议论,背负了二十九年的叛贼之名!
如今她都以这种方式了结一切了,为何你们还是不肯放过她,还是要让她背负这种罪名死去!
?
她为了秦王的大业奔赴战场,为了秦王的大业失去贞操,为了秦王的大业失去终身幸福,现在为了秦王的大业甘心一死!
她就该连死都要让秦王落井下石是么?
!”
我从未见过有人敢在父王面前这般据理力争,也从未见过有哪一个女子这般英姿飒爽。
我只能傻傻的呆在原地……
“放肆!”
“秦王居然都说衍玉放肆,那衍玉索性就彻底放肆一次!”她顺势抓住父王的手腕,向前一步推向他的胸膛,近在咫尺指责:“你扪心自问,若非你有意试探,遣她去征伐自己的母国,何至于白白搭上这条忠义无双的性命!
若非你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
那些做臣下的又,怎会有机会拿着她的性命阿谀奉上!
她侍秦二十九年,这二十九年,她做的无可挑剔,尽心尽力!
秦王可曾将她真的看做自己人!
可曾给过她半分信任!
又可曾体谅过她是何等处境!”她松开父王,空留自己的手握紧,绝望而无力:“秦王没有!
秦王只管像对待畜牲一样对待她!
由她在外风里雨里,命她为你牺牲贞洁,最后,她死了!
秦王却还要问她死没死透,踢上一脚才甘心”
‘啪’的一声,我从震惊中醒神,只见其应声倒地,嘴角顿时溢出血丝,发上钗子随之滑落,头发散乱下来,可尽管如此,狼狈的并非是她,而是已经狰狞如兽的父王。
我不由晃了晃头,眼前场景,我仿佛于早些年已经经历过一般熟悉……
再看她,她仿佛全然不在意,也全然不畏惧,只顾冷冷一笑,再次奚落:“我差点忘了,秦王一贯是将没用的臣子想尽办法除掉的!
当年韩非子如此,今日的萧虹恐怕也是如此吧!”
当韩非这个名字和模糊的死因再次出现在我耳边时,我心中仍旧莫名一动
“你!”
父王再次扬起手来,我却下意识的冲了过去,挡在她面前:“母亲!”
我从未这样叫过她,自她回宫至今,第一次这样喊她
“父王恕罪,母亲并非有意冒犯”
“闪开”父王一只大手推开我,另一只手已经扣住她的下颌,阴着的脸慢慢贴近,犹如审视垂死挣扎的猎物:“芈衍玉!
寡人说过!
若有一日寡人忍不下去,定然会亲手了结你”
“母亲”
“房儿别过来”她看到我向这边跑来,立刻制止:“这是我跟你父王之间的事!
你不要过来!
乖,赶紧回你的宫里去”
“母亲……”脑袋有些混乱……有些哄鸣……这场景,我似乎梦到过……
“房儿乖”
“父王……您就饶了母亲吧……”我捂住脑袋,止不住摇头
“滚”父王怒喝一声,我愕然颤抖,脑袋随之‘轰’的一声,忆起一些零碎的童年往事……
“啪”的一声,母亲应声倒地,嘴角腮边溢着丝丝血痕,父王蹲下身,如同野狼一样幽冥恐怖的目光带着眼球里布满的血丝,凑到她面前:“寡人有没有告诉你,不准你在寡人面前提起韩非一个字”
“小师父就是要比你好!
好一千倍一万倍!
别说手指,就是头发丝你也是比不上!
就连巫少,也比你强太多!
至少他是为了大局,为了他的孩子。
而你!
永远只是个为了一己私欲的怪物”
“你……”父王扬起的手最终没有挥下来,仅仅化成一声冷笑:“芈衍玉,韩非再好,他也死了!
死在寡人的手里!
寡人才是胜利者,你只有做了寡人的王后,才能成为最尊贵的女人!”
“小师父没有死”她撑着身子从他的阴影下重新站起身:“小师父永远不会死,他创造的律法会在秦国每一个的血液里得到永生,他创造的律令会在秦国每一寸土地得到永生!
他创造的法学会在你嬴政的脑袋里得到永生!
你没有赢!
赢得人是小师父!
你永远无法战胜他,因为你深深的知道,只有小师父那套律法所营造出来的世界才是最符合你心中最想要的帝国!
也只有依照小师父的法学来运营这个庞大的帝国才能让你嬴政聚拢你所想要的所有权利!
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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