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开了，雪快融化，露出枝丫间那张清绝如玉的脸庞。

此时，秦灵暗正坐在院子里擦着落玉伞，想着是时候该将‘夺舍替身’给师傅了，转念间他又想起了那傲娇的衣昆，大概已经回到东海龙宫去了吧。

现在早过了一年之期，秦灵暗可以开口说话了，可是他却好似习惯了平时用书写代替言表，于是恢复后他和没恢复都差不多，一样不说话。

至于其他人，当然没有发现秦灵暗嗓子已经恢复的事，但也一直在意着这件事，想办法帮秦灵暗恢复着。

阿白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有很多事情都不告诉秦灵暗，或许是时机未到。

他发现经过一年的消磨，很多事已经看开了许多，对于那些未知和真相已经看的没那么重了。

毕竟，看过很多书的他知道，很多时候——无知是福。

于是他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都不问了。

秦灵暗顿住擦伞的手，召唤出姑苏天清。

姑苏天清的伤势已经在幽冥界得到了恢复。

秦灵暗从空间戒内拿出一个类似人体模型，却小到只有一掌大的‘夺舍替身’。

他将夺舍替身往前一推，配合的姑苏天拢掌一收。

姑苏天清望着秦灵暗，叹息一声，道：“徒儿，辛苦你了。”片刻后，他又用商量的口吻，道：“但是这秘宝还是给寻仙吧，为师另有它法复生。”

秦灵暗不言，其实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档子事，才一直拖着。

只是近来看开了，才着手处理这件事。

他写道：“好。”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脚步轻轻的走进了梅林。

他浑身缠着绷带，只露出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一望到那坐在石凳上的白衣人，他暗沉的眼眸明显亮了一瞬。

“你来了正好，季寻仙呢？”秦灵暗写好字，支起来给百里徒看。

百里徒道：“嗯？”他贪恋的望着那纸板上颜色清淡、风骨孤傲的字，耳畔似乎回响起秦灵暗问话的时一成不变的声音。

秦灵暗写道：“东海龙宫内的秘宝。”

姑苏天清道：“老夫想把这东西交给季寻仙。”

百里徒闻言，蹙眉拒绝道：“不用了。”

姑苏天清道：“为何？”

百里徒独断道：“因为我不乐意。”

“这是灵暗给你的，你为什么要给季老？

难不成你还喜欢那家伙！”百里徒的话里带着一股冒烟的火气，森寒而烧人。

姑苏天清被质问的一噎，他望向百里徒那双如藏血刃的黑眸，一时恍惚间望见了季寻仙的影子。

见姑苏天清不答，百里徒便以为姑苏天清是默认了。

他很不悦道：“你这老头怎如此不识好歹？

竟拒绝灵暗待你的一片好意！”

秦灵暗蹙眉，刚要提笔，却被姑苏天清伸手拦住。

姑苏天清被指骂也不气恼，而是温和无比道：“如果你站在老夫这个角度，难道就会为了接受徒弟好意，而将复生为人的机会用掉么？”

百里徒坚定道：“没有如果！”因为现在我不是站在你的角度的，而是这个角度。

姑苏天清见软的不行，便半唬半威胁道：“难道你想灵暗的心血付诸东流么？”

闻言，百里徒看向姑苏天清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他缓缓道：“不想。”他吐字的口吻颇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令人感觉骨头似乎都要被嚼碎了，完全直不起来。

说罢，他抬手念咒，召唤出季寻仙。

一个红衣清艳的男子出现。

但他脸色灰白，神魂有些晃，似乎不太稳。

季寻仙道：“姑苏天清，承蒙厚爱。

但你不必将此秘宝给我，还是留着自己用吧，以我现在的状况，根本用不了。”

姑苏天清见季寻仙神魂不稳，连忙输送灵力给季寻仙，道：“你现在神魂不稳，的确不适合复生。

即是如此，这秘宝我先替你留着吧。

等哪日你恢复了，再复生也不迟。”

闻言，季寻仙嘴角不觉露出一抹极淡的苦笑：“不必了。”

经历短短的几句对话，两魂又复消失。

百里徒道：“灵暗，有个自称是你老师的儒师，冯五言来了。

现被父亲在正厅接待呢，你要去看看吗？”

秦灵暗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知道庄通自作主张替他拜师的事。

其实他对这事本也不甚在意，但如今既然人已经找来了，他也不介意去看看。

如果这位老师真心不错，他也愿意再拜个师傅。

毕竟身份、本事多了不压身。

随百里徒领路，秦灵暗来到正厅。

此时正厅内，秦川正与另一人交谈着。

他容貌适中，属于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而且他言谈举止见透着一股温和谦逊之感，故此十分能博人好感。

另一人两颊瘦削，倒三角眼眼势凌厉，花白的头发胡子彰显了他不低的年龄。

他一身深蓝色儒袍，穿出了不怒自威的威严，一看就是个十分不好说话老先生。

秦灵暗打量完两人，走进来朝两人作揖道：“秦灵暗见过父亲、冯先生。”他声音淡淡的如风拨弦，既轻又清，带着不经意流露的散漫，很能撩拨心弦。

百里徒闻声，果真心弦一颤，想道：“灵暗的嗓子是在什么时候恢复的？”他望着那白衣的少年，一时间有些责怪自己的失察。

冯五言瞥了眼那被修音一直念念不忘的少年。

少年挺拔的身段若苍松篁竹，秀欣高挑。

少年的白衣如雪，干净无尘。

少年的容貌清绝脱俗，气质淡然高雅，好看的宛如一块莹润美玉打磨成的艺术品。

少年表情平静，神情简寡，眼神明晰如镜，由此可以看出他毫无波动、纯澈空静的内心。

少年修养容貌不凡，心思又单纯，貌似涉世未深。

冯五言一眼便看中了这个少年，，心存栽培之意。

但可惜少年见到他后态度很一般，似乎并无拜师之意。

初见庄通，冯五言真觉得此人适合儒修：心怀仁慈大道，习乐陶冶情操，待人真诚有礼。

如今冯五言再见秦灵暗，只觉虽有不足之处，但仍可雕磨：虽内圆外方，但心性通透。

虽性情散漫孤傲，但天赋家势上流。

虽无拜师之意，但他有收徒之愿。

冯五言口吻不自觉就威严起来，道：“你对儒学有何见解？”

秦灵暗坐在秦川身侧，两人乍看并不像父子，但在同框时却又有种奇妙的协调。

他闻言，很无状道：“并无见解。”

秦川道：“吾儿不善词论，往后还望冯先生能费点儿精力，多加教导。

如落玉又什么不对之处，全凭先生做主惩治。”他说罢，要起身跪拜，却被冯五言拦住。

秦灵暗闻言，相当吃惊。

秦川对秦灵暗使了个眼色，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拜见冯先生。”

秦灵暗虽然不大情愿，但为了不拂秦川的面子，还是去“拜见”了冯五言。

冯五言或是有意考较秦灵暗，一直没喊起来，让秦灵暗维持着那个半蹲的姿势听秦川和他絮叨，直到用晚膳的时候才喊罢。

秦灵暗一直听着秦川在那和冯五言讨论着到时候怎样教导自己，不听话、违反纪律、犯错了该怎么惩治之类的，完全没听到一个是做好了该怎么表彰的，他顿时就有些怀疑：“秦川是不是被调包了？

这还是那个疼儿子疼到连路都不让走，天天抱着的爹吗？”

两人谈的融洽，完全忽视了在一旁旁听两人计划的秦灵暗的感受。

一顿饭下来，秦灵暗感到一阵深深地来自家长的恶意。

他见秦川大有要拉着冯五言促膝长谈，彻夜不眠的架势，有些不高兴的扯扯秦川的衣袖。

秦川见此，摸摸秦灵暗的头，声音不无温柔道：“落玉，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接着，他还是跟冯五言去彻夜长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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