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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反应(四)

看到左良臣如此恭敬,哪怕洪承畴得统军之三昧,也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以文统武,虽是祖制,但武夫一向横蛮,又岂是一句祖制便能压制住的。

朝庭许多大员提起武夫时,常是一脸不屑,自以为统领极易。

但当真正当了这些武夫的顶头上司之后,才知道此事之难。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有许多文人转为武行,而非是文臣挂职便好。

而这其中的最出名的两个人物便是袁崇焕和现在勋阳抚治卢象升。

时常敲打武人,使其牢记自己的本份,便是洪承畴以文统武的秘诀。

现在看左良玉虽然乖巧,但依然还得敲打一番,才堪大用。

“昆山,你先来看看这封信!”洪承畴微笑着把手里一封书信举至手中,向左良玉一晃。

“是!

大人!”左良玉知道今天的戏正式开场,忙站起身,接过了书信之后。

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纵然左良玉刚才得了门卫军的提醒,现在再看这封信时也不由得冷汗涔涔,只吓得混身哆嗦。

那信正是固州知府刘长青写给五边总督洪承畴的书信,其中内容便是弹骇左良臣驻军固州城外,兵锋指向中都。

他与之接触后,对方极为嚣张,丝毫不知悔改。

刘长青忧心甚重,恐中都有失,这才请洪承畴做主。

“昆山兄,莫要着急!”看到左良玉跪在地上,头如捣蒜一般的样子,洪承畴矜持的一笑。

“大人,良臣年少不晓事。

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属下敢以全家性命担保,他必无马踏中都之意。

或许是因为……”说到这里,左良玉抬起头来看了洪承畴一眼。

但看对方双目微合,丝毫看不出来半点表情变化和端倪,便也只有咬牙向下说。

“贼寇侵略如火,四处流窜,良臣刚刚统军,对贼势判断不明,这才中了奸计,引兵进入中都范围。

属下这就派人!”

“不!”左良玉旋即又摇了摇头:“属下现在马上赶往固州,就算是绑也把他绑来,押到大人面前谢罪。”

“左大人!”左良玉说罢之后,这才重重的把头磕到了地上,等待洪承畴的裁决。

“良臣呀!

你可惹了大祸呀!

还好,洪大人没有杀你之心。

否则的话,根本不会把我叫来,说不得今天我们哥俩得吃一顿瓜落了,不过保住性命便好!”

左良玉心绪如麻,不断的思及着对策。

他在洪承畴手下多年,早已了解了这位大人的心思。

对方如果真想杀左良臣的话,也不会叫自己过来,只管一道飞檄,派一个心腹过去便是。

“住口!”还没有洪承畴发话,一旁的史可法已义愤添膺的大喝一声,手指着左良玉更是气得不断的颤抖:“左良臣竟敢马踏中都,简直是无君无父。

汝身为他之兄长,非但不以为耻,制止他的错误。

而且还出言狡辩,简直是罪无可恕。”

说罢,史可法面向洪承畴,抱拳相向道:“洪大人,宪才愿意亲往固州,替大人诛杀这无君无父的逆贼,以匡我大明之清天。”

听了史可法的话,左良玉不由得心中暗骂。

这帮文官全是疯狗,有事没事都想咬几口,自己兄弟根本就没有得罪他,可他却偏偏咬着不放。

“宪才,请稍安。

昆山,你再来看看这两封书信!”洪承畴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笑容,接着又拿起了桌上早已准备好的两封书信。

“是!”左良玉勉强站直身体,走到洪承畴身前,伸出双手接过两封书信。

正等跪下,详细观看时。

洪承畴却是一摆手:“站在那里看吧!”

“谢大人!”

左良玉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看着两封书信,他看的极慢,表情也随着信件的内容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看到他如此丰富的表情变化,纵然史可法养气功夫甚好,也不免产生了几分好奇之心。

“多谢大人,属下这就过去,必不负大人所托!”当左良玉看完书信之后,这才把书信又还给了洪承畴,信誓旦旦的道。

“我也相信昆山不会负我!”洪承畴哈哈大笑一声。

从虎案后走了出来,走到茶几前。

端起上面的茶壶,给一个茶杯倒满之后,这才端起茶杯走到左良玉的身边。

“新年之时,昆山兄亦得为国效力,奔波数百里。

兄以茶代酒,敬昆山兄一杯,以贺新年!”

说罢,洪承畴端起茶杯双手举至左良玉的面前。

“大人垂爱,良玉敢不效死!”看到洪承畴待自己如此,左良玉激动的满眼通红。

接过茶杯之后,一饮而尽。

“昆山兄,兵马已为你准备好了。

待你回来之后,兄再为你请功!”洪承畴语重心长的道了一句之后,又把左良玉送到厅堂的门处,这才离开。

他坐回正座,看着面前的史可法:“宪长兄,你也看看这两封书信吧!”

史可法依令接过书信,待看罢之后,却是大吃一惊。

那是两封截然不同的飞檄。

一檄令左良玉持援固州,与左良臣会合,共同迎击可能进犯凤阳的贼寇。

而另一檄则是发给郧阳抚治卢象升的,其中内容则是令他带兵进至固州府附近,若左良臣有异动的话,立时格杀。

看到两封内容完全不同的飞檄,史可法彻底糊涂了,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洪承畴。

“宪才兄,你是在疑惑为何会有两封截然不同的飞檄,是吗?”洪承畴神秘一笑。

“还请大人明示!”史可法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我与左公曾与一面之缘,曾受其教诲。

今日见到宪长兄,看你行事与左公一般无二,不免有些感叹!”

“洪大人,在下惭愧,与尊师相差何此千里!”听洪承畴如此夸奖自己,史可法微有些脸红。

“宪长兄又何必自谦,汝为人行事不愧于心,嫉恶如仇,此事甚好。

但在有些事上,却还是有点看不透。”洪承畴接着又道:“你只看左良臣移师固州,或可兵进中都,但你有没有想到,他为何如此?

他行事机智,出道不足半年,却也打了不少的恶仗。

中都对于大明的重要性,他又岂能不知?”

“大人说的意思是,贼寇真有可能进攻凤阳。

而左良臣正是看清楚了这点,所以才会移动固州。”史可法惊叹道,话说了一半,他又摇了摇头:“中都离南京甚近,又有滁州重镇。

贼寇若攻此,自陷死路。

更何况从河南至中都路途遥远,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先兆?”

“宪才,你也跟着介公(卢象升)前很长时间了。

对军事也应当有所见树了。

南京与滁州之重兵,对贼寇真有威慑力吗?”

“如果有的话,他们又怎么敢围困洛阳?

怎敢进逼西安?

贼势也不会闹得这么大了。”洪承畴的脸上现出了强烈的讽刺。

“多谢大人教诲!”听洪承畴说完之后,史可法呆了半晌之后。

脸上才终于现出一丝的不安。

“执信去找介公,按信上所安排即好。”看史可法如此,洪承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飞檄交给了史可法之后,这才又把他送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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