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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章 朱阙牙璋(二)(2/3)

寿哥板着脸,冷声道:“朕也同两位阁老提过,要留你在六部做个侍郎。

你若是嫌工部、户部太忙,礼部也可。”

相比其他吏、户、兵、刑、工部,礼部算是冷衙门口了。

这便是闲置之意,算得是威胁。

沈瑞深深叹了口气,道:“皇上厚爱,臣铭感五内,只是,山东海贸刚刚推进,水师学堂也在筹建当中,又有多个外洋来的良种还在试种阶段,须得一二年才能看得出是否适合本地、是否高产,还有羊毛纺线也有小成,如今山西通商,正是可试着推广时候……皇上,臣实是觉得,这都是利国利民、能为皇上分忧的大事。”

他顿了顿,道:“王阁老曾对臣说,在工部任职,向下推广农械岂非更易。

然臣自地方上一遭,深知,虽则朝廷下旨强令一地推广,官民不敢违抗,但在没看着实效之前,地方上从主官到百姓都是不愿尝试的,阳奉阴违,根本不会是朝廷想要的那种结果。

“盖因地里的庄稼不比其他,一旦错过时令,只怕一年都没有收成,那是百姓赖以生存的口粮!

故此,想真正推广什么东西,是要让百姓看到希望,相信这东西有用,能赚钱。

“那就要从地方上做起,做出实效来,用东西说话。

山东的茧绸在辽东销路极好,获利极丰,遂从前无人问津的荒山如今都变成了人人争抢的宝山,匠人学堂里的养蚕专家也随之极受百姓追捧。”

寿哥听得入神,脸上渐渐去了严肃之色,忽地轻笑一声,似喟叹道:“沈二,当初朕让你去济南府做参政,你也是这般说,说登州丢不开手。”

他一扬眉,“后来你去了济南,登州不也越来越好了吗?

如今又说离不得山东。”

听得寿哥语气轻松,沈瑞便一拢手,笑道:“不是登州、山东离不得臣,是臣心窄,舍不得山东。”

寿哥在厅里溜溜达达走了一圈,站到沈瑞身边,歪着头问他道:“你是知道梁储那折子的,此时你提要回去,就不怕朕对你说,朕也想要一个繁华如南直隶的河南?”

沈瑞回望寿哥,苦笑道:“怕又有何用,只恐梁阁老以旧日印象高估了臣,臣无扭转局势之能。

如今的河南,便是要赈灾,也要有重兵随行,以免匪寇来抢粮草。

臣也想过山东这面可以暂且吸纳部分流民,待河南地方稳定,再送他们归乡。

至于河南当地田亩抛荒,则可先收归……”

他未说完,寿哥已抬手打断,道:“朕拟新设河南总兵,让蒋壑过去,以平乱匪。”

这些时日蒋壑与沈瑞一并料理抄家事,他便知小皇帝是要提拔蒋壑的。

但他还以为张会从辽东回京当了这指挥使,寿哥会派蒋壑去辽东,却没想到是要用他在河南。

蒋壑曾随其父镇守过辽东、湖广,剿匪是一把好手,倒是适合河南。

“河南不止有匪寇。”寿哥脸上笑容消失殆尽,沉声道:“你也知,那些宗藩都是些什么心思,还有郑藩……还有,南边儿。”

年轻的帝王眼中已有寒芒,语气极冷,“河南这样快乱起来,少不得他们推波助澜。

当还有,定少不了南边儿那个的手笔。

听闻他儿子正在北上途中。

这一路上……”

沈瑞知说的是宁王,这也是他的隐忧,一旦正嫡皇嗣落地,宁王造反也就近在眼前了。

“朕不瞒你,原是想留你在工部。”寿哥拍了拍沈瑞肩头,道,“然你说的在理,在京中,再想推那些水利农械,地方上不动,也是枉然。

你确是在地方上更得施展。”

“而今,朕不止需要一个能臣替朕料理河南赈灾诸事,更需要一个明白人,为朕料理好河南宗藩,守好河南。”他话锋一转,目光炯炯,直望着沈瑞道:“此去,比当初往山东要凶险,沈瑞,你敢不敢去?”

皇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能说不敢?

其实这种情况沈瑞也早有预料,亦与沈瑛、张会探讨过解决河南问题的一些方案。

只是不无感慨,就在两个月前他还在和幕僚们商量着怎么推动河南清丈,引豫粮入鲁、鲁豫交界设立官庄吸纳河南劳动力,处处想的是用河南来造就山东。

如今……却须得山东输血扶起河南了。

当然,他原本的心愿,就是把河南打造成大明的大粮仓。

无论怎样,都比留在京中夹在各股势力中间疲于周旋强些。

沈瑞不闪不避,直迎上寿哥的目光,道:“皇上既看重臣,臣愿勉力一试。”

寿哥见他面上毫无惧色,不由欢喜,又使劲儿拍了拍他肩膀,道:“好个沈二!

朕没看错你!”

又道,“你可是朕的左膀右臂,朕焉能让你犯险!

现下,晋你为礼部侍郎,巡抚河南、山东,总制两地军务,总理赈灾事宜。

命高文虎为参将,为蒋壑这总兵的先锋营,领兵三千先行往河南剿匪,顺路,护你上任。”

对于升官沈瑞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原当不过是从山东布政使变成河南布政使,不想竟会是巡抚!

且是巡抚两地,给他偌大权柄!

“巡行天下,抚慰军民”,巡抚可协调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处理地方军政事务,这是直接给河南、山东地方官头上加了个太岁。

这般跨行省总制军务的,沈瑞倒也不是头一份,先前刑部尚书洪钟就是总制湖广、陕西、河南、四川等处军务并总理武昌等府赈济事宜。

后陕西军务归了杨一清管,现下又将河南剥出来交给沈瑞了。

沈瑞特殊之处在于他的京官职衔——礼部侍郎,又是可管宗藩事宜的!

既管了军务,就能调度地方卫所军将,又有高文虎这老熟人带着三千兵卒,尽可听他差遣,这既是最大程度上保障了他的人身安全,也是将他锻造成一把利剑,以对付河南宗藩,以及,妄图北上的宁王。

无论如何,这个结果比沈瑞预想得好上许多,他也真心诚意谢了恩。

因提及宁王,沈瑞将差事中的种种讲了一番,便又提了张鏊之事算是报备。

寿哥听到那些宁藩私产时,一直是噙着冷笑,直到听到张鏊之名,才略感诧异的挑了挑眉。

然而,这位的关注点却是有些跑偏,没在意张鏊是否通藩,反倒咂咂嘴,道:“奇也怪哉,沈林这谢老先生的亲外孙没动静,倒是张鏊这外孙女婿跳得欢。”

沈瑞……默默撇开头,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寿哥依旧是那调侃语气,漫不经心道:“谢老先生也该是养老的时候了,不过张鏊既这样想寻个长辈庇佑,那就,让他丈人回京吧。”

沈瑞不免认真看了寿哥两眼,以确认他这是玩笑话,还是……

却见寿哥慢悠悠指了指他,道:“既你不肯去工部,那便让沈理回京,做工部尚书罢。”

沈瑞足足愣怔半晌,直到寿哥哈哈一笑,表示君无戏言,绝非玩笑,他这才反应过来,再次叩谢天恩。

这消息是比让他作巡抚还惊讶,更是惊喜!

王华、杨廷和都与他谈论过这六部尚书侍郎的人选,哪个也没想到沈理身上去。

原以为因有谢迁,只怕沈理一二十年内不会回京中任职。

这却真个是意外之喜,这可是京堂!

沈理的能力也是担得起工部尚书这担子的,他虽不如李鐩那样精通工程,但这些年在地方上,也已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当能有所作为。

沈理进京后,谢家若还剩下门生故吏,也只会投奔他去,还有张鏊什么事儿。

有沈理这老泰山看着张鏊,张鏊怕也不敢轻易为宁王做些什么,便真有个万一,沈理也可为女儿和离,摆脱张鏊。

从哪方面看对沈家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

“沈理委实将湖广治理得不错。”寿哥如是评价,“朕看了折子,他倒是用了不少你山东的法子。”

沈瑞笑应是,表示兄弟二人一直有书信往来,有了好的经验做法也会互相交流。

湖广先前也收了灾,同样匪寇横行,其实没比这会儿的河南好多少。

有了沈理这份先例,沈瑞对河南也多了几分信心。

既是如今接了河南赈济,少不得要与寿哥“讨价还价”。

沈瑞负责查抄事,清楚的知道多少银子入了账,自然要为河南多讨些赈灾款。

而山东这边主要是人事调动,寿哥应了沈瑞的举荐,升莱州知府李楘为山东布政使司左参政,调登州知府丁焕志为兖州知府(兖州与河南相邻),升登州同知林富为登州知府。

如此,既可保山东海贸基调不动摇,也便于与河南互通。

沈瑞犹豫再三,还是道:“臣还想向皇上讨一个人……臣窃以为,若此人能为河南水利工程尽一份力,则经营河南事半功倍。”

寿哥扬了扬眉,道:“你可是瞧上工部哪一个人了?

这你族兄还没接手工部,你便先来挖墙脚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沈瑞却是笑不出来,他低声道:“臣,知李鐩李大人恐有重罪,但其在水利、营造上实是人才,听闻成化年间,李大人在山西救灾同时,广开水渠,救得万顷良田,政绩斐然……”

寿哥骤然沉下脸来,冷冷打断他道:“难道昨日张会没告诉你清楚吗?”

自然是说了。

沈瑞抿了抿嘴。

张会当时叹道,若是李鐩在他手里如何会不来给沈瑞送信,实是李鐩之事乃皇上亲自过问,也关在原内行厂的牢里,众人皆要回避的。

又劝沈瑞不要沾手。

沈瑞也不是圣母,没那普度众生的心,但实是技术人才稀缺,不由得他不惜才——既是惜李鐩这水利人才,更是想保下李延清这军事器械天才来!

即将到来的热兵器时代,委实太需要李延清这样有想法又有动手能力的技术人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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