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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白纸作画论齐民(2/3)

不过听王冲道出这户口,又是抽着凉气。

六千多人呢,哪是一个寨。

“六千多人,就有三千七百多户?”

范小石对民政很敏感,从王冲所报的数据里看出了问题。

王冲叹道:“是啊,很多都是一户一人,丁壮差不多都死光了。”

大家蹙眉,都是老弱妇孺,这可怎么种田过活?

“孙安抚允了我的募民之策,只招单身汉家郎,不仅送十亩田,若是与僰女结为夫妇,还送布帛等彩礼。”

这是王冲所坚持的化夷之策,这数千罗始党人里,有近两千适龄女子,要么未嫁,要么是寡妇。

引入两千汉人结为夫妇,兴寨的人心根基就稳了。

汉人一来,兴寨就不复羁縻之地,得如内地州县一般管治,这让范小石等人忧心,到时王冲再不能号令一寨。

王冲补充说,这也是长期之策,不可能一下就涌来两千汉人。

而且在招募汉人的同时,也会以兴寨为中心,劝诱周边僰人归服王化。

只要泸南沿边安抚司存在,他的地位就不可动摇。

“这里终究只是起步而已,我等志在天下,怎可拘于此地?

兴寨立寨之始,我就以内地州县制管治。”

接着王冲这话让三人呼吸急迫,相互对视,眼中都闪动着憧憬的光芒,这一句“志在天下”,可非读书人泛泛之言,而是实义,王冲果然已立下大志,要治平天下。

如王冲所说,兴寨就是以内地州县制而立,州县制的核心是什么?

编户齐民。

此时编户大致分两套体系,一套是沿袭古时籍贯和赋税征发所立的乡里制,一套是按人户和治安所编的都保制,也即保甲制。

此时王安石所立的保甲制正在替代乡里制,成为收税的编户之制,但两套体系却还是并行的。

乡里制下的耆长、户长被撤销,多由保甲制的保正甲头充任。

兴寨就是一张白纸,王冲自然可以从容勾画。

他也没有搞什么新鲜玩意,毕竟编户这事,在后世都是头等难题。

难就难要通过编户收税、征发以及动员,就得解决人和地(产业)的联系问题。

而人和地(产业)又从来都是在变化的。

在通讯技术已非常发达的现代,也无法实现人与地的完全统一。

找人可以。

由人找地(产业)就难,找地(产业)找可以,由地找人就难。

除非完全把人绑在地上。

从民国到共和国前期,其实都是沿袭这两套制度。

一套是行政区域的乡里制(乡村制),一套是赋税差役体系的保甲制(生产队制)。

因此王冲效仿家乡华阳的设置,以乡领都,里只作为一个地域区划。

目前兴寨就设一乡十二都,都保下设大保和小保。

五户一小保,二十五户一大保。

都保则在一百到三百户之间。

而另设的四里,则是按照兴寨民居的四个片区划分,如城廓户的坊一样。

各个里的管理由他所指定的里正负责,里正也基都由住在该里内的都保户充任。

“兴寨还是羁縻之地,朝廷又不征税。

编来作什么?”

鲜于萌既是不解,也是担心。

编户齐民搞好了,就如熟透的果实,朝廷伸手一摘,就可以征税了。

王冲笑道:“方才也说了,真要到朝廷能摘时,也得好几年以后了。

眼下兴寨人户虽多。

却是寡妇、孤女、老弱为主,这些畸零管带户算不得正户,只有等汉人户多了,才可能被朝廷纳入州县正制。

这一点毋需担心。

编户还是为了谋公财啊,兴寨现在是一穷二白,只能把大家组织起来干活。”

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

王冲现在编户,更多是为了征发差役。

只不过这差役是给兴寨自己搞建设。

开荒、耕种、修沟渠,要干的事还真不少。

宇柏先打预防针:“我们能作些什么?

帮守正你谋划么?

别是让我们去督工吧?”

王冲没好气地道:“督工?

你们能开渠还是种田啊?”

宇柏和鲜于萌顿时叫起屈来,就算不能开渠种田,也能盖房子。

海棠渡藏正在施工,图纸是他们设计的,现场监工也轮流着干,已经积出不少经验了。

“可惜,兴寨的房子已经盖完了,说到盖房子,守正很有章法啊,之前设计书院和藏时就看出来了,而这里……好多地方都看不懂啊。”

范小石则对兴寨的布局建设很感兴趣,要拉着王冲出去作现场解说。

“暂且不急,现在正需要你们帮我解决一个大问题……”

王冲不懂基建,但身为后世人,自然懂该怎么建才更好。

书院和藏只是牛刀小试,兴寨可是他的得意之作,好东西当然得留到后面吃,现在王冲要他们帮自己干活。

“我也说了,兴寨现在一穷二白,不仅我这个主事人手上没钱粮,寨里的人也都嗷嗷待哺。

虽然孙安抚调拨了不少军资,朝廷那边也该能发下扶助,熬到秋熟倒没太大问题。

但我的目的是让兴寨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王冲目光深沉,他这段时间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范小石他们的到来,能帮他继续拓宽思路。

“孙安抚那里发下了耕牛,耕具,还能调来麦种稻种,孙安抚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可以算作赈济兴寨僰人的钱粮,白送。

可我却想把这些物资收到手下,建起常平仓,以常平仓贷给兴寨僰人。

到秋熟前,粮食肯定还不够,还要从外面买粮食,我还想行青苗法,由常平仓借钱给僰人,让他们买粮食。”

常平仓,青苗法,王冲一下丢出两桩政务,让三人也愣住了。

鲜于萌下意识地用上了阴谋论:“这是要将僰人紧紧绑在钱上,让他们再无力反乱么?”

王冲摇头:“我觉得,只有这样,这能让僰人能真正化猎为耕,安居乐业。”

宇柏皱眉道:“常平仓不论,青苗法是害民之法啊!”

范小石嘿嘿冷笑道:“怎是害民之法?

这我可要与你论上一论了!”

这栋长楼就是兴寨乡司所在之地,底层一半是办事的地方,一半是王彦中所开的乡学,二层则是王冲这位官人的署衙。

透过薄薄的木板,王冲等人的讨论,在隔壁便能听得清清楚楚。

之前那个赶牛的僰人少女,正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倾听。

“这坏人,果然是要害我们的!”

听宇柏道出青苗法是害民之法,少女恨恨地啐道。

“妹妹啊,他是不是害过你啊,你这么恨他?

你说得也没错,对女儿家,他真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对老百姓,他绝不是坏人。”

一个脆声在身后响起,吓了少女一跳,转身看去,正是之前那位姐姐。

两个少女对视了片刻,僰人少女转头哼道:“你是他婢女,当然要替他说话。

我为什么恨他?

他杀了我娘!”

李银月被羞走后,到楼下向正在教书的王彦中请过安,王彦中又把她打发上来伺候王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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