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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理念相争以行齐(1/2)

“马云羁、牛云縻,言制四夷如牛马之受羁縻也。

◎◎唐域万里,多由羁縻而得。

也因羁縻开疆,才有武人揽政,外重内轻之患,兴也亡也,皆系于此。”

谢潜之子谢孚一句话提纲挈领,显出不浅的史学造诣,却暴露了旧党立场,别说范小石和唐玮,宇文柏这样的骑墙党都面露不然之色。

眼见争论将起,王冲摆手道:“有大利必有大害,论策从来都不是找万全之策,而是趋利避害,还是先听七郎道来。”

鲜于萌朝谢孚呲呲牙,这才摆出一副说书人模样,开始说起了羁縻州的百年之变。

所谓“羁縻”,是一套管治蛮夷之地的体系,羁縻州是政治层面的举措。

即立土州县,授土官,不征赋税,只由土官贡纳(多是象征意义的特产)。

土官世袭,由中央认可,由此实现对化外蛮夷的统治。

羁縻州就是小号的臣属国,只是土官所领地域太小,丁口太少,不成一国而已。

而羁縻制除了羁縻州,还有以开榷场等经济手段,以财货确保羁縻州忠诚,又限制其发展,使其无威胁中央之力。

要说羁縻,就得从唐时说起,唐时设羁縻州多达八百五十六个,环抱中土,幅员何止万里。

而到宋时,羁縻州只存于四川、荆湖和广南,也即是大宋腹地西南和南面,集中于成都府路、梓州路、夔州路和荆湖路、广南西路。

与唐朝继隋朝的基础不同,宋朝的底子先天不足,羁縻州就是继承唐朝遗留下来的东西,几乎不成体系。

很多羁縻州都只在图籍上空有其名,早已名存实亡,成了化外野地。

还能维持羁縻制的羁縻州。

也就是成都府路的黎州、雅州、茂州、威州。

梓州路的戎州、泸州。

夔州路的黔州、施州和渝州。

广南西路的宜州、邕州,以及荆湖路北江和南江流域一带。

这百多年来,宋朝在羁縻州上并没有大的举措,更没有作过全盘规划,多是因循守旧,以维持原状为目的。

羁縻州与朝廷的关系大多淡漠,以致朝廷和民间将其与化外野地混为一谈,以某某州蛮来称呼这些蛮夷。

便如眼下的泸州之乱,朝廷公文都直接以“晏州蛮”称呼。

“羁縻之地但有变乱。

朝廷从来都是一个字:打!

打完了再抚……”

鲜于萌一番介绍后,再作此总结,大家都默然。

这话似乎有些多余,如果把“夷”的范围限定为目前羁縻州所及的这些区域,这些蛮夷不管怎么闹腾。

都只是疥癣小患,当然就以打为先,自不会吃什么憋屈。

陈子识浅薄,话却很犀利:“契丹和党项都不算夷,那不是掩耳盗铃么?

这羁縻也没见有变化,说来又有何用?”

问题又拐回华夷之辩了,不幸的是。

北面的辽国,西北的西夏,都是具文之国。

有国法典章,有君臣礼仪。

很难当作夷狄看,而且……都不是一个打字能解决的。

跟辽国打得脑浆子都喷出来了,燕云之地还是争不回,只能谈和。

西夏先是速打。

不行改成缓打,再改速打。

反反复复,打了几十年,依旧没见结果。

西夏势弱,还送了个称臣的名义台阶,与辽国则干脆是兄弟之邦。

汉唐时除了自己,四面皆是夷狄,而本朝的环境却迥然不同。

范小石有限度地支持陈子文的观点:“党项该要算夷……”

鲜于萌道:“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叔公亲口说过,本朝羁縻有两变。

其一是,唐时所遗羁縻州虽多名存实亡,可在横山、河湟、青唐,又是无名有实。

由‘以夷制夷’、‘联蕃制夏’而来的蕃官、蕃兵,便是羁縻制的延伸。”

“其二,便是羁縻之地,乃至化外之地,这百多年来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算起来,共有三次大动。

第一是仁宗朝时,平定侬智高之变后,以羁縻制析分其族……”

精于史学的谢孚点头补充道:“参唐制,析分种落,大者为州,小者为县,又小者为峒,凡五十余所。”

鲜于萌再道:“其二是嘉佑年间,章敦拓荆湖,荆湖南北两江羁縻州由此变郡县,纳入朝廷版图,同时另有开梅山等事。

其三是崇宁大观以来,成都、梓州和夔州开边。

也即是说,羁縻有变,一是将化外蛮夷纳于羁縻之下,一是将原羁縻之地置为郡县。”

说到这,唐玮又激动了:“这三变都是熙丰之政!

其一和其三暂且不论,就说其二,章敦拓荆湖,立沅、诚二州,可到元佑时,废州为军,前功尽弃!

元符末官家为安抚旧党,又尽废荆湖、广南西路的新设堡寨,荆湖和广南西路诸蛮由此叛服不常!”

“晏州蛮为何乱起?

大家都说是贾宗谅寻衅所致,却没想过,十来年前晏州蛮本就作过大乱,朝廷虽派兵平定,却未能辟地置郡县,永绝祸患,为何?

不就是旧党之论所阻?”

“威州茂州本已开边,为何羌蕃敢在成都作乱?

不就是接连两任大府改之前开边之策,一力抚蕃,废新设堡寨?

失威于羌蕃,羌蕃怎不异心再生?”

范小石也道:“唐时羁縻制,以都督府治羁縻州,再以都护府统都督府,是以兵威相加!

本朝所沿羁縻,徒具仪名耳!

鲜于七,你说我宋人在夷人面前不憋屈,那是不相往来之故,怎么是立威之故!

?”

宇文柏也激动了:“谁不想永绝祸患?

谁不想剿平四夷?

可军国之事岂能一厢情愿?

大处说,五路攻夏,结局如何?

小处说,就论羌蕃,熙宁八年,范百常在茂州筑城,只是防匪乱,就被酋首煽动羌蕃围攻,范百常将求援信装入瓶中飘江而下,才把消息传出去。

边事之难,怎能纸上谈兵,徒逞意气!

?”

宇文柏提到了范家的范百常,范小石脸色顿时一变。

再没话说了。

范小石不说,唐玮却是红了脖子,其他人也嗡嗡不断,争论又起。

王冲也拦不住,只好在一边听着。

听了好一阵,就觉话题虽是一个“平夷策”,里面的文章却太大。

首先,“夷”的范围该怎么划定,就是篇牵涉到华夷之辩的绝大文章。

其次。

该怎么“平”,就不是单纯的刀兵还是教化之争,而是更具体的举措。

唐时羁縻制便是前朝遗产,本朝用得对不对,好不好。

又该怎么进一步发展,立场不同,对这些问题的看法也不同。

三位山长出这一道策论题目,还真是出对了,王冲对这一帮海棠社成员的观念根底已有了直观把握。

范小石、唐玮等人是坚定的新党派,当然不是说他们赞同现在的新党,而是认可之前王安石一脉的观念。

希望国家富强。

主张对外强硬。

谢孚等人则是坚定的旧党派,虽然也不满司马光退土求安的软弱,以及尽废新法的党争意气,但主旨却是旧党所坚持的以安为本。

以和为贵,认为不管是大变革,还是大动刀兵,都是祸国之源。

宇文柏、鲜于萌等人则是骑墙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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