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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9章 天下尽紫旗(月底求月票)(3/4)

但这砖石背后,的确是难以想象的伟力。

如齐天子这般雄主,都勤勤恳恳五十九年,不敢懈怠。

他如何能说自己是真自由?

路上霍燕山看了他好几次,欲言又止,临出宫门,才终于道:“姜真人,胸口有鞋印。”

“哦。”姜望恍过神来,面无表情地拂了拂,些许薄尘,已为如意仙衣洁去。

“我新学了一门步法,我自己试试能不能踩到这里。”他强调道。

霍燕山默默点头。

姜望也便不再说什么,跟韩令比起来,新任大内总管还是不够懂事啊……

把姜真人礼送出宫,一直到他的身形消失在视野里,霍燕山才转步往回走。

自觉已经展现了守口如瓶的形象,全然不知已有被告黑状的可能。

姜望此前不认识他,但他当然是知道姜望的。

此前不知道具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离齐之人,现在算是明白了。

古今难测,天子之心。

走出大齐皇宫的姜望,很是静默了一阵。

他踏上长街,顾自前行。

去哪里呢?

大概很多人都会思考这个问题。

姜真人这次回临淄,是低调了又低调。

韩令迎他,是只身前来,一路送他入宫,也遮掩了痕迹。

绝大多数城中百姓,都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确实没什么好宣扬的,不比从前。

但在有心人耳中,这悄然寂寞的脚步,不啻于惊雷行空。

不客气的说,姜青羊若归齐,能够影响整个齐国的权力格局。

姜望无心被人观望,所以掩声遮目,汇入人群。

他早已天下知名,在齐国更是家喻户晓。

但以东国之大,百姓之众,不可能人人都看过他的脸。

临淄不同,在这座霸国雄城里,他的拥趸格外疯狂。

当初离齐,整个齐国上上下下,几乎所有曾与武安侯产生过摩擦的人,都遭受了近乎疯狂的舆论抨击。

连军神关门弟子王夷吾都不能幸免。

在这座城市里,他的五官都被单独拎出来分析多少回,还各自都有拥趸。

眼睛最优党和鼻梁最佳党甚至茬过架。

他若是不遮不掩,走在街上,马上就会被认出来,而后轰动全城。

幸亏见闻可掩,如今不必长袍斗笠。

行走在繁华的长街,看着忙碌生活的人们,他仿佛置身其中,又仿佛身在世外。

此心此境,不与旧时同。

这一刻他想起了余北斗,就是在这条街上,这个最初被他认定为老骗子的江湖术士,拦在马前假摔,纠缠着非要给他算一卦。

然后牵着他的马,带他游长街,看人寿,观未来。

不知那时候的余北斗,是否看到了他自己的人生?

俱往矣!

今夕何夕!

姜望任意而走,放开心怀。

这时候他在繁杂的喧声里,精准捕捉到了一个名字,非常熟悉的名字——

尔奉明。

不由得微微一笑。

脚步半转,已经出现在某座酒楼之中。

随手召来一把椅子,坐在了正围拢一桌、高谈阔论的文士中间。

然后拨动视线,放开声音,叫这些人看到他、听到他。

尔奉明酒意上头,面红耳赤,正在指点江山:“早好几年我就写过文章的嘛!

那时你们都不信。

当时我就说,当今之弊,正在于——”

他看到了姜望。

红脸变成了白脸,助长气势的高扬的手放下了,说到兴奋时站起来的身形,也慢慢地往下滑。

“我让你坐了吗?”姜望平静地问。

尔奉明立即又挺身站直。

此桌其他文士,也都下意识地起身,罚站般站了一圈。

“没事,你们坐。”姜望抬掌往下按了按,指挥他们坐定,像按下了一堆木偶。

这才姿态舒展地看向尔奉明,语气轻松:“最近怎么没听见你骂我?”

尔奉明迅速收拾好心情,脸上带笑,颇有风度地道:“瞧您说的,我都是就事论事。

当然事实证明我有些时候发声很浅薄,但我都出于公心,没有半点私念啊。

大家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好,总有人要站出来挑刺……您这样的大人物,岂会跟我计较?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您说是吗?”

姜望也不与他废话,只笑着按止了声音,而后道:“此声不入第三人之耳,你今天与我说实话,我不动你。”

满座文士皆不得闻,像是隔着一层看哑剧。

但都规规矩矩地坐着,不敢吭声。

尔奉明稍一权衡,便笑道:“您都不在齐国了,我还骂您干啥啊。

又不挣钱。”

他开这个口是有风险的,因为一旦姜望骗他,把他的声音扩散,他顷刻人人喊打,一生所求之名,就此毁于一旦。

但他相信姜望。

因为这个人一诺千金。

有句话说,骂你的人最知道你有多冤枉。

尔奉明有时候会觉得,他其实可以算眼前这位青史第一真的知己!

姜望仍是笑着:“有点实,但不够。”

尔奉明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有名,又没什么背景,我骂你别人才会注意到我。

我要是骂个张三李四,谁会理我?

我怎么成名呢?”

他小心地看着姜望的表情,又道:“而且我骂您对您也是有好处的啊……正因为我总是骂您,才有更多的人关注您,了解您。

您才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扬名东国。”

姜望眼中倒无恼意,只瞧着他的表演,悠闲地道:“你回答了你为什么骂我,但还没回答为什么现在不骂了。

我难道不是更有名气了吗?”

“你以前在当官,有顾忌,不可能把我怎么着。

现在你离开齐国,没什么顾忌了。”尔奉明老老实实地道:“我也怕死的。”

姜望笑了笑:“名士求名不是不惜死吗?”

尔奉明坦诚以对:“那是别人。

我可不学许放。

我既要求名,又要好好活着享受名声。”

姜望哈哈大笑,真就没动他,自顾扬长而去,就这样走出视觉和听觉之外。

“他走了吗?”

“怎么样啊,青史第一真与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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