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荀氏之儒(冬寒夏凉万点(1/2)
刘辩没有立刻答应杨修,他要仔细考虑一下。
%
大汉有今天,儒门有功,但是儒门的过也不小。
不是儒门中人丑恶,而是两种意识形态无法调和,更何况现在儒门拥戴袁绍为领袖,起兵山东,分裂天下,他如何还能毫无保留的信任儒门?
如果儒门要求他禅位让贤,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先例的,如今儒门的实力更大,甚至不惜举兵造反,另立新朝。
太学生也是儒门拥趸,当初起党锢之事,太学生就是冲锋陷阵的马前卒,把这些人弄到长安来,会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刘辩必须慎重再慎重。
刘辩找来了主管政务的贾诩,将杨修的建议告诉了他,却没有提杨修的名字。
贾诩听完之后,笑了笑:“陛下所虑甚是,党锢时,的确有不少太学生从中生事,与朝中大臣互为表里,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太学生都热衷于仕途。
依臣看来,儒生其实也可以分两种:一种是学而优而仕,一种则是学而优也不仕。”
“前一种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官,读书不过是做官的手段,他们当然热衷于名声,汲汲于仕途,一心想出人头地,所以才呼朋引伴,互相标榜。
这种人可用,只要陛下给他们富贵,他们随时都可以改变态度。”
“至于后一种人,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求知,并不关心政务。
只要谁能让他们衣食无忧,安心做学问,他们就支持谁。
这种人当然也可用,毕竟有了他们的努力,才能文明昌盛,彬彬有礼。”
刘辩没好气的看着贾诩:“文和,说了半天,你等于什么也没说啊。”
贾诩不解:“陛下,臣怎么没说?
臣的态度很明朗啊。”
“你的态度是很明朗,可是。
汲汲于仕途的人求的是富贵。
朕现在能让他们贵,却不能让他们富,他们能来么?
就算来了,到时候唯利是图。
迟早还会因为贪腐被杀。
问题没解决。
反惹了一些麻烦,说不定还会给朕带来一个杀儒的恶名。
至于后一个,他们倒是没坏处。
可是也没好处,朕现在捉襟见肘,哪里闲钱供养他们,装点门面?”
贾诩躬身道:“陛下圣明,这两种人都可用,只是陛下不可用。
儒门本来就是装点门面的,诸子百家中,儒门最先立派,也是他们最早游说诸侯,可是他们除了留下一些夸夸其谈的大言之外,何尝有人能强一国?
鲁是儒门的发源地,可是鲁却早早的就亡了。
齐有稷下学宫,亦是儒门大贤聚集之地,可是齐却坐失统一天下的良机。
由此可见,所谓儒门能强国之说,实属谬论。”
刘辩很惊讶,他很少看到贾诩有这么激烈的反对儒门的。
事实上,贾诩很少如此激烈的反对任何一件事,他可以提建议,但是很少坚持。
“那你的意思是学秦,以法治国,耕战自强?”
贾诩不置可否:“陛下,当先儒门大贤荀子到秦,可是盛赞秦国的政治的,说秦是‘威强乎汤武,广大乎舜禹’,他的两个弟子先后入秦,为秦统一天下立下了大功,其后,张苍、贾谊、申公等人传荀子之学,开儒门入政之河……”
“等等。”刘辩打断了贾诩的话,疑惑不已:“贾谊是荀子的传人?”
“当然。”贾诩很意外于刘辩不知道这个关系。
“贾谊师从吴公,吴公与李斯同邑,曾经以李斯为师,而李斯正是荀子的入室弟子,所以贾谊是荀子的三传弟子。
陛下没有读贾谊的政论吗?
他的思想和荀子非常接近的,都是推崇礼法,希望以礼法治国。
与李斯、韩非相比,他只是把礼提到了法之前,而非李斯、韩非重法轻礼,崇尚末智。”
刘辩半晌无语。
他也读了一些书,已经觉得自己眼界大开了,没曾想儒门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这么说来,荀子才是联系秦汉的人?
李斯、韩非助秦始皇统一天下,贾谊、申公的弟子则开启大汉统一思想的征途,并最终使儒门独尊。
荀子才是儒门的大圣人啊,可是为什么如今的地位反不如董仲舒?
听了刘辩的疑问,贾诩笑了:“陛下误会了,董仲舒之儒,乃是公羊春秋学,而荀子所传却是谷梁春秋之学,他们并不是一家?”
“不是一家?”刘辩更是大惑不解:“两家都是春秋,又有什么区别?
是不是和今古文一样?”
贾诩有些为难,这种学术问题,他并不擅长。
“陛下,臣只知大概,具体而言,还是由荀公达来解答比较好,毕竟他才是荀子的嫡传子孙,了解的事也比臣多。
臣只能说,荀子之儒与董仲舒之儒在于礼法与教化的先后,荀子认为为政当以礼法促教化,而董仲舒则认为先教化而后立礼法。
两者比较,董仲舒之学更理想化,不如荀子之学切实可行。
至于今古文,则又不同,古文经学推崇的是《左传春秋》,而不是荀子之学推崇的《谷梁春秋》。”
刘辩有些挠头,这里面太复杂了,不是他一时半会的能搞清楚的。
不过他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贾诩不赞同从洛阳征召太学生到关中任职,这些人的理念不同,到关中弊大于利。
“那如何解决眼前人才短缺的困难?”
“简单,以吏为师。”
“以吏为师?”
“对,杨修是辅国之才,足堪大用,只是他还年轻,不明为相之道,才让自己疲惫不堪。
如果能征召一些识文断字,忠厚老成的人为吏,分担一部分政务,又何至于此?”
刘辩有些不悦:“文和,你年长杨修甚多。
政务又是以你为先,你不理政也就罢了,何以反说杨修不明为相之道?
那依你之见,为相之道若何?”
贾诩不慌不慌,躬身一拜:“陛下,前朝时,曲逆侯陈平有言,‘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
下遂万物之宜。
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岂能为俗务所牵?
这些事交待给属吏们就是了。
如果什么事都抓在自己手里。
要属吏何用?”
“再者。
相府乃是郡县太守令长所生之地。
在相府为吏,就是为将来出仕郡县做准备。
如果什么事都由宰相自理,属吏如何熟悉政务。
当来又如何能理一方?”
刘辩沉吟不语。
他知道贾诩说得有道理,这年头可没有什么专门培养干部的学校,如何理政,一方面看各人的家族传承,一方面要看他在各个官署里边学边干。
三公府的掾吏就是将来县令长、郡太守的备用人选,如果什么事都由三公亲历亲为,掾吏得不到锻炼,将来是没法治理一方的。
刘辩仔细的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以吏为师,不会形成门生故吏吗?”
“陛下所虑极是,门生故吏,就是如此形成的。
不过,并非所有的掾吏都会变成门生故吏,如果举荐权被限制,门生故吏则无由而生。
因此,陛下当注意的是选人法。”
刘辩恍然大悟。
贾诩说得对,有上下级关系,并不一定就能拉帮结派,形成门生故吏的关系,只要把上级推荐下级出仕的权利控制住了,没有了直接的利益联系,门生故吏也就无法形成利益集团了。
不过,这个任务可不容易解决啊,还是以吏为师,先解决掾吏不足的问题吧。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