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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1/2)

李念落地就被送往华山医院,已经来不及再转送南京。

他在送院路上意识不清,一直问“小钟呢?”

白杨从未听他这样亲密地称呼钟越,又是害怕又是着急,哭着说“小钟马上就来。”

李念在路上昏迷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苏醒,从他手里掉出一个染血的盒子,世安认得那是他要送给钟越的。

——白杨也好,世安和郑美容也好,他们一直觉得,李念这么一天三包地抽烟,就是哪天要死,也该死在肺癌上。

医生一句“肝癌”,把三个人都听得楞在原地。

大家真觉得诊错了,医生不悦起来:“怎么会错,肿圌瘤片子自己看,肝癌晚期疼痛剧烈,他可能是想抽烟镇痛。”

说着医生又看他们:“没有亲属吗?”

“我们都是他的朋友。”

“一个家人都没有?”

大家无言以对,世安说:“我们就是他的家人,一切费用我们承担。”

白杨去接钟越了,郑美容在走廊里难过地低着头,世安走到她身边,轻轻拍她的肩。

“都怪我,我早就应该告诉你。”郑美容说着眼泪又下来。

安龙到底是犯了什么冲,这个起来那个又倒下去。

“你早就知道?”

“……也没有多早,就是上个月。”

上个月,郑美容带昕昕去民众医院做体检。

昕昕十岁了,很是独立,上学上课外班都是自己去,也不知道那段时间被学校里的同学说了什么闲话,昕昕回家时脸上一道青一道紫。

郑美容也没工夫问她青红皂白,先把她训了一顿,昕昕终于委屈哭了,边哭边说,妈妈,你什么事情都不陪我,家长会也不来,同学都说我是野孩子。

郑美容心酸起来:“是妈妈错了,妈妈明天带你出去玩。”

昕昕看看她,擦擦眼睛又笑了:“我才不服气呢,我把她打了一顿。”

郑美容更觉得难受,第二天跟学校和公司请了半天假,先带昕昕去看脸上的伤,再准备带她去玩半天。

谁想到医院撞见李念。

李念倒没看见她,低着头过去了。

郑美容看见他去的是肿圌瘤科。

她觉得不太对劲,叫来孙院长问,孙院长正支支吾吾,李念从后面窜过来:“没事,没事的,我替客户来的。”

郑美容冷笑起来:“李念,大家都是场子上的人,别他圌妈说鸟话。

生病就生病,我还能把你踢出安龙吗?”

孙院长见他俩怼起来,脚底抹油地跑了。

李念牵过昕昕,“当着女儿讲话文明点。”又换了一副讨好的脸:“真没大病,就是长了个小瘤子。

郑姐,郑美容姐姐,郑总裁,做点好事,别说出去。”

郑美容把昕昕拉回来,斜眼看他半晌,她知道李念一向掉在钱眼里,现在正是安龙起步的时候,大概是怕她抢他的权。

郑美容更觉得不屑,“说不说是老娘的事,你先管好你自己,别一头栽倒了没人救你。”

说完,她也懒得跟他多啰嗦,她只有半天假期,领着昕昕就去公园了。

李念却不肯放过她,只盯着她不松口,郑美容有一次跟他商量案子没说到一起去,顺口就要挟他:“说是我对就是我对,你他圌妈再跟我较劲我把你生病的事情抖搂出来。”

这下真捅了马蜂窝,李念抬脸向她一笑:“郑总裁,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敢说出来,我让你下不来台。”

郑美容就烦人家跟她来这一套,郑美容吹吹指甲:“去啊,看看南京这块鸟地方是你说了算我说了算。”

李念真有种,分分钟让她下不来台。

第二天李念就给她送了一束三千头的玫瑰,全公司笑得满城风雨都说李总要追郑总了。

李念笑嘻嘻地给她打电话:“花喜欢吗?

郑姐姐,我能让整个南京城都知道我追你。”

郑美容被他恶心得午饭都没吃下去。

不能输,她郑美容什么阵仗没见过,送个花就怂了?

郑美容也不提生病的事了,岿然不动就是不跟李念松口。

终于,有一天她回家,昕昕怯生生地过来问她,妈妈,你是不是要给我找新爸爸呀?

郑美容傻了。

昕昕哭唧唧地看她:“是不是那个李叔叔呀?”

郑美容宰了李念的心都有了。

第二天上班,她奔进李念的办公室,李念跷着二郎腿看她:“新爸爸。”

郑美容瞪着他:“算你狠,老娘跟你保证,不说出去,你要是再敢往昕昕耳朵里传什么,我跟你不死不休。”

她当时想着,李念真他圌妈没出息,都在一条船上,金世安待他们也不薄,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搞什么窝里斗。

她怎么会想到李念是肝癌——他是放不下安龙一堆事情,难怪他眼巴眼望要她提拔新人,又手把手地带着小马。

郑美容想着,又痛哭起来,翻来覆去地说,“都怪我。”

世安抚着她的肩:“现在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先想办法,说什么也得把他救回来。”

华山不敢慢待他们,立刻召集了专家会诊。

这里娄主任走出来,世安和郑美容都迎上去问:“怎么样?”

“太晚了,”娄主任摇头:“拖到这个时候,我们真是无能为力。

几位都是挣大钱的人,又不差这点治病的费用,为什么到现在才送医院?”

世安问他:“就没有一点办法?”

娄主任叹气,“别的也就算了,肝癌哪能拖。

他自己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我刚才打电话给南京,说他一直在吃药。

知道吃药至少也应该请假休养,不求生也就算了,怎么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医者父母心,不到气急了也不会这样说,可医生又怎会明白他们这几个月来的艰难辛苦。

郑美容不肯放弃,“钱不是问题,能救人就行。

请什么专家都可以。

娄主任,想想办法。”

娄主任看他们半日,又是叹气:“肝癌是癌中之王,三个月就要命,他能拖到现在都是看在好药的份上。

不是我说大话,华山医院也是国内顶尖,不是有没有专家的问题。”

有医生出来叫他,娄主任看看世安,又看看郑美容,遗憾道:“没有家属,你们帮忙准备后事吧。

真不是我们不愿意救人。”

世安看他快步进去,只觉眼中酸涩。

郑美容转了几圈,奔到走廊上,世安听见她抓着电话,大声地骂:“孙培仁你杀千刀的王圌八蛋!

有话不说你等着进棺材?

老娘问你你他圌妈给我遮遮掩掩,我明天拆了你民众医院!”

孙培仁在电话里抖抖索索地说:“我、我、我给李总联系加大医院了,他说这个月请到假就立刻去的……”

世安走过去劝她:“算了,算了,我看里面还在会诊,也许还有希望。”

这话一点意义也没有。

还有什么希望?

郑美容最恨欠别人什么,偏偏欠下李念一条命,她越想越是难受,靠在墙上只是流泪。

钟越从虹桥机场出来,看见白杨,照样拥抱他。

白杨不敢多说,把他拉到车上。

钟越现在是京城炙手可热的红人,时尚圈对他这种年轻漂亮的艺术家最是宠爱,他在北京几乎忙得没空休息。

下个月,他要参加阿那托尔的奥地利演奏会,最近几周则忙着参加各种活动,杂志们排着队求他上个封面。

白杨不敢在电话里实说,只通知钟越有急事,要他立刻赶来上海。

白杨盼着他和钟越回到医院,能得到一个有救的答复。

一路上气氛沉闷,钟越开口问他:“什么事。”

小毛也偷偷问小马:“怎么了?”

白杨勉强道:“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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