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是药三分毒(1/2)
祁镜最拿手的就是传染科,遇到琢磨不透的病症第一反应就会下意识地先排除掉传染病。
当然其他传染科和急诊医生也都会考虑感染的因素,但和祁镜相比的差距在于,他们只看重病人先在的病情,而祁镜会把病人之前吃的药一并归结在一起看。
人说到底还是个整体,外物终究还是外物,就算是对抗病邪的药物也是外物,所以才会有“是药三分毒”的说法。
这一点在抗生素这类药品大家族里表现得尤为突出。
从青霉素诞生伊始,抗生素就是人类对抗细菌微生物的主要生力军。
但随着服用药物的病人样本越来越多,研究越来越深入,医生们开始注意到了它们的反噬。
最麻烦的就是药物过敏,其中典型代表青霉素过敏的防治,是每个医护上岗时的必修内容。
青霉素之后的药物在过敏方面处理得还不错,但对身体的刺激越来越大。
其实抗生素的研发就和研发武器是一个道理。
刚开始火力不足精度不够很容易造成误伤,之后精度慢慢提升,误伤的情况就会有所缓解。
但因为敌人越来越狡猾,想要增加胜率,火力就只能越造越猛。
而过猛的火力虽然可以全歼敌军,但也会让武器在使用时对周遭环境造成巨大破坏。
火力越猛,破坏越大,这点是共识。
如果是一次大行动,还需要联合多军种同时作战,那破坏范围就更难以想象。
这些破坏除了最普遍的胃肠道反应外,还会有耳毒性、肾毒性、肝毒性等各种严重的副作用。
祁镜现在瞅准的就是病人服药后的副作用,当然这也是因为有了那十多年临床经验的缘故。
因为有不少副作用都会在日后被一一验证,但在04年的时候不仅报道数量稀少,对于机制的阐述也非常模糊。
“你说她用药有问题?”
何天勤来到了祁镜的身边,拿过了他手里的病历册:“这病人近期用过的药我都记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先撇开药不谈,我觉得已经可以确诊了,这就是一例重症肌无力突然发作进而引发的重症肌无力危象。”祁镜又在脑海里重新整理了一遍思路,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病人继续说道,“所有的症状都能说通,应该错不了。”
床边那三人面面相觑:“重症肌无力?
这不是何主任之前的猜测观点吗?”
徐佳康不得不佩服祁镜的诊断思维,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排除了那么多怀疑对象,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重症肌无力这个罕见病上:“倒是和之前我们猜测的一样,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祁镜问道。
“小祁,我之前也觉得是呼吸肌群出了问题,但病人相当热衷体育运动,之前还参加过半程马拉松比赛。”何天勤反驳道,“她来医院之前都还在跑步,直接就说她是mg是不是武断了点。”
徐佳康这时也不得不插上一嘴:“mg的发展有一个漫长的病程,一般从眼睑无力、吞咽无力、发音无力再到头颈肌肉无力,最后发展到四肢和全身。
我还从没见过省略掉中间好几个月的过程直接发展到临终前状态的mg,就像个一夜之间长出来的肿瘤一样。”
“说省略也太主观了......”
祁镜还想往下解释,这时icu的门铃被人从外按响。
门口的护士连忙开门,只见一对老夫妻就站在门口,心情忐忑地望着门内的医生们:“我们是王亦玲的父母,她现在怎么样了?”
何天勤见是病人的家属,连忙叫上徐佳康:“病人在休息,我们去办公室说吧。”
对祁镜来说已经有了诊断,接下去最让他在意的只有验证这个诊断的论据。
论据就像个拼图,已经在病人的身上找到了一半,而另一半应该就在家属身上。
所以他没犹豫,也跟着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何天勤特地找了自己的办公桌和老夫妻两人围坐在一边,徐佳康和祁镜则是站在墙边。
一个是想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补充,而另一个则只想从两人嘴里听到些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其实王亦玲的病情说起来很简单。
在等x光片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呼吸困难,胸闷喘不上气说起来也很好理解,一听就懂。
只不过在原因的探究上就不一样了,家属最想知道的也正是这点。
治病得治根,就算治不了,死也得死个瞑目才行。
徐佳康没答话,看了看何天勤。
何天勤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病人的情况出现的很突然,我们有了怀疑的目标,不过暂时没法下定论。
不过上了呼吸机后,她的情况已经得到了改善,至少生命体征都已经稳住了。”
在面对自己家人的病情时,家属都是贪婪的,单单一个“稳”字根本满足不了他们:“那既然稳住了,能不能撤掉呼吸机?”
“这恐怕不行。”何天勤摇摇头。
这时话语权到了徐佳康的手里:“呼吸机有很多种供气方式,但大致分为两种。
一种是病人有自己的呼吸,呼吸机只是辅助供气。
另一种就是病人自己的呼吸完全停滞,整个呼吸过程全部由呼吸机来完成。”
王亦玲的父母两人都受过不错的教育,思路清晰。
经这么一说,已经猜到了大概:“你的意思是她的病情很糟糕......?”
“很可惜,王亦玲就是后一种。”徐佳康也很无奈,但这是事实。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该用什么药?
还是得送去做手术?”父亲是真的急了,“你们总得给个说法,不可能下辈子只能躺床上用呼吸机才能活下去吧?”
内科急诊经常会遇到病因不明的重病人,面对这些病人的家属,医生也只能尽量去安慰。
然而徐佳康刚要开口,却被祁镜拦了下来:“说法什么的先不急,我想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祁镜已经越了权,不过这时的何天勤满脑子都是病人,自然不会有什么顾忌。
虽然平时他在内急不可一世,说什么手下医生就得跟着做什么,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
但医院终究是救人的地方,在病人的生命面前没必要时刻摆出一副大佬的模样。
更何况祁镜的观点只是没有证据支撑,并非全无道理。
呼吸本来就是一个由呼吸中枢控制节律和深度,经呼吸肌群来完成肺部舒张和收缩的动作,贯穿人的一生。
如果呼吸出了问题,那原因就只有三个方面,中枢、肺和呼吸肌群。
现在中枢和两肺都是好的,怀疑到肌肉上很正常。
如果真的是mg,那关键的点就在发作的过程上。
为什么一个本该一脚脚蹬三轮的慢性病,突然就换上了涡轮引擎直接上f1赛道了?
“你们的女儿很喜欢运动?”
“嗯,她从小爱动,长跑、羽毛球、旱冰、滑板都玩过。”在生活方面还是母亲更了解,连忙说道,“平时她身体很不错的,也没怎么生过病,这......现在这样实在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说到这儿,母亲想起了日常的点点滴滴,忍不住热泪夺框,和父亲抱作一团。
祁镜点点头:“你们是住一块儿的吗?”
“她去年在外面买了房子,今年年初才分开住的。”祁镜的提问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父亲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你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平时身体一直不错,你就算再问我我也不懂啊。”
“先别急。”祁镜尽量安抚住他们,继续问道,“那她最近有没有说自己很累?”
“这......”夫妻两人互看了一眼,“她做广告创意工作,压力非常大,有时候熬夜到凌晨两三点,能不累吗?”
“是啊,有时候做着做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祁镜知道他们误会自己了,连忙又解释了一遍:“我指的不是脑子累,也不是熬夜,我的意思是身体上的,肌肉上的疲劳。”
“这些都没和我们说过,不清楚。”
“那她最近又没有摔过跤?
跑步次数和距离有没有下降?”
祁镜越问越偏,对于衰竭的呼吸系统根本没有关心的意思。
这让父亲非常反感,女儿可是心头肉啊:“她肺不好,你问她摔不摔跤干嘛?”
“这个问题很重要。”祁镜不想浪费时间去解释复杂的mg发病机制,只是问道,“到底有没有摔跤?”这时还是得靠细心的母亲:“之前给她送饭的时候听她说过,好像是有摔过两次。
上星期见她的时候,右手肩膀上还划开了一条口子。
她和我说是脚底打滑,撞在了路边绿化带的铁栅栏上。”
祁镜点点头看向了何天勤:“何主任,我觉得她身上那么多伤就是跑步跌倒引起的。
只不过频率并不高,看上去没什么,她也没警觉起来。”
其实单论证据已经很明显了,而且这样莫名其妙出现的呼吸衰竭本来也需要排除掉mg的可能,只是诊断需要点时间罢了。
但呼吸肌无力是mg的两大终末形态之一,另外一个就是心肌无力。
何天勤和徐佳康始终都不明白一点,是什么让王亦玲的肌肉突然衰竭到这个地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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