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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自古贫贱出良才(2/3)

耿定力一拍道:“你还敢撒谎吗?”

那考生如捣蒜般磕头道:“状元公饶命,大宗师饶命!”

耿定力冷笑一声道:“本提学尚且不计,部堂大人回乡办学,尔居然敢在他面前妄图侥幸过关,如此之人就算为官也是奸官,朝廷如何用你?

本提学现革去你的功名,再发回原籍发落!”

那考生整个人瘫在地上,然后被人拖走。

堂下的考生不知堂上发生了何时,但见大门一开,方才还踌躇满志的考生就如死狗一般的被拉出来,顿时都是吓了一跳。

崇正讲堂上,一名考生将卷子交上,林延潮,徐贞明,耿定力看了此人原卷低声议论一番。

然后林延潮道:“你叫周如磐?”

下面的考生道:“学生正是。”

林延潮道:“你制艺几年了?”

周如磐道:“学生学文十年了。”

林延潮道:“现在是何功名?”

“学生惭愧,上个月县试已是第三度落第。”

林延潮与耿定力交换眼色,然后点点头道:“考场上没有一帆风顺的,以你的文章不怕没有机会。”

周如磐露出又惊又喜之色,林延潮笑道:“你先在本书院就学吧,暂定为内课生,不知大宗师意下如何?”

耿定力抚须道:“以他的文章而论当得。”

周如磐闻言已是忍不住喜极而泣,他拭泪后强自镇定地道:“学生多谢部堂大人,多谢大宗师。”

林延潮笑了笑道:“虽取你为内课生,但本书院每月两考以定名次。

若你不求上进,也可从内课生降至外课生,甚至附课生,你要好生用功,不要辜负了你的文章。”

“是,学生定然牢记部堂大人之言,不辜负部堂大人,大宗师的赏识。”

周如磐退下后,耿定力笑着对林延潮道:“此人文章有馆阁气象,却不知为何无伯乐赏识,恭喜老弟慧眼识珠得此人才啊!”

徐贞明道:“不错,此人文理俱佳,但是策问稍弱了一些,不过内课生足以胜任。”

林延潮也是很高兴,不过面上却淡淡地道:“话是如此说,也要看他今后如何了。”

考生筛了半数,此时已经过午了,众考官停止面试,在堂上用饭。

这时候耿定力向林延潮道:“老弟书院开办在即,不知讲者够吗?”

书院的讲师其实已经够了,但林延潮知耿定力这么说必有原因于是道:“大宗师也知,林某用人向来是宁缺毋滥,只要是人才定是虚位以待。”

耿定力笑着道:“如此太好了,此人是真人才,他是我的学生名为史继偕,万历十三年领乡荐,他有意在老弟这里谋得一份差事,故而托我到老弟这里打探打探。”

林延潮一听,史继偕此人在历史上是大大有名啊,如此招揽门下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于是林延潮道:“既是大宗师推荐,那绝对错不了,不知何时可来书院坐馆?”

耿定力笑着道:“老弟真是说风就是雨,可见求贤若渴之心,也好,改日让我来给老弟引荐就是。”

众人吃过午饭,然后继续面试考生。

此时一百五十名考生已是面试了大半,最后仅剩下十几人了。

书院里给这些考生供有茶水,却没有给饭食,曹学佺站在那,饿得是饥肠辘辘,头晕眼花。

按道理来说,一顿午饭不吃也不至于如此。

但是他因为家贫根本无力住在省城里,所以之前的报名,招考,以及今日的面试都是一大早就从洪塘家里出发走到城东的鳌峰书院。

今日天没有亮,他在家中喝了两大碗清汤寡水的番薯稀饭然后启程。

徒步走了近两个时辰到了鳌峰书院时,肚子里那些番薯稀饭蹧就化作了某些气体都排出了身体,现在又在书院里等了大半日,故而饿得是眼冒金星,只好讨茶水喝来充饥,结果是越喝越饿。

“曹学佺!”

但见堂上唤他的名字,曹学佺强打精神走进了崇正讲堂。

但见讲堂上三位考官面对自己而坐,一人乃林延潮他是见过的,其余二人他都是不识,但料想能与林延潮同坐身份定然不低就是。

除了林延潮,其余二人都是神色威严,左右考官也是上下打量着自己。

曹学佺感觉到气氛里有几分凝重的意思。

这时候一名考官让他坐下默写四书题第二道‘君子不重则不威’。

这道题曹学佺三日答过,故而毫不犹豫地写了下来。

但是他没有吃饭,落笔时手一直在发抖。

上面的考官不容他思索当即问他履历出身。

曹学佺提及自己是洪塘人,并出自洪塘社学时,偷看林延潮的神情,却见对方面上没任何表情。

曹学佺又垂下头。

一会功夫文章写完交了上去。

这时一名考官将他的卷子看了一会道:“你这笔迹与三日前原卷判若两人,这是何故?

是否替考?”

对方神色皆厉,曹学佺道:“学生……学生饿了一日,手上发抖,故而写来有气无力。”

“哦?

饿了一日?

方才几位考生也是饿了半日,怎么他们都没有发抖,就你发抖?

你这番说辞谁信?”

曹学佺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将他早上喝得番薯稀饭说起吗?

他以自己家贫自卑,故而难以启齿,于是垂了下头。

“孺东兄不用着急,或许另有别情。”这时林延潮开口了。

林延潮手持对方卷子道:“我看过你的文章,你的经义题答得甚是勉强,说实在话,远远谈不上出类拔萃,别说在这一百五十名内,就是落选之人中答得比你好的,也是大有人在。

我问你制艺几年了?”

曹学佺听了林延潮的话心一点点的下沉,最后答道:“学生蒙学两年,制艺三年。”

林延潮道:“难怪……难怪我看文章虽甚是生疏,料想是制艺日短的缘故。

你的文章里没有匠气,将来若能下苦功,未必不能成器。”

说到这里,堂上众人都是佩服起林延潮的眼光来,其实曹学佺此卷大多数人认为是不能入选的,但是林延潮却力排众议,认为是对方从文时间短的缘故,将来的成就定然比那些已经用心打磨过,潜力被挖掘干净的考生强,所以就让他入了面试名单。

“但是可惜啊……”突然一名考官突然言道。

曹学佺心底一紧,却见三位考官中那之前未说话的人言道:“本书院取人是以经义断去留,策问定高下,你的经义题答得勉强,但部堂取了你也是看在你将来可造就的份上,但是你的策问题却有问题。”

“本提学问你,你既是才读了五年书,四书五经都没有琢磨通透,怎么史策里这算缗告缗之论却答得如此精彩,六七千名考生里能答得文理通顺的不过数十卷,最后能入我等之眼不到十卷,而你就是其中之一,以你经义题的功夫,如此本提学不得不怀疑你这策问是由他人代写!”

听对方这么说,曹学佺连忙道:“学生没有,学生绝无请人代考!

学生家贫无力自给,怎么会有钱请人替考呢?”

“那么这道这道算缗告缗之论是怎么回事?”

曹学佺道:“回禀大宗师,学生正好读过这篇,这篇出自史记平准论。

学生曾借人书读过。”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摇头,但见耿定力道:“你说你家贫我信,求学勉强我也信,但是史记……你又怎么会有这闲暇去读?

又如此巧合读了史记平准书,若非名师指点,读来又如何理解其中意思。”

“考完将题目问个通透不难,但要说考前凑巧读到,本提学就不信了。

再加之方才孺东先生说你笔迹与原卷不合……所本提学可以断定你的替考的,念在你是初犯,年纪又小,只要承认你舞弊之事,本提学可以不将你拿至官府发落!”

曹学佺此刻焦急得满脸通红,史记正好是他从隔壁村一位老秀才那借来读的。

当时这位秀才过寿,自己的父亲给他三日三夜的寿饼。

这位秀才知道曹学佺喜欢读书,就将自家这本史记借给他读,并约定十日里归还。

曹学佺知道父亲的辛苦,于是在十日里每日没夜边抄边读,读了不懂就画圈,以后遇到机会再请教旁人。

但别人又怎么知道内情?

这时一人喝道:“若再不说实话,就去见官!”

曹学佺低着头道:“学生确实没有人替考,学生是从隔壁村一位秀才那借了史记来读的。”

对方摇头道:“还在扯谎!

你这么说有何为据?”

曹学佺双手攥得紧紧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他记得当年还书时,那邻村秀才故意说自己书页缺了几处,要自己赔十两银子。

他与父亲无钱赔偿,于是对方就没给寿饼钱,父亲白干了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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