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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八十章 试问(3/4)

言官负此五大罪,若陛下肯奋然励精而以此五罪罪言官,岂不更好!

马经纶这一疏几乎是将天子骂得体无完肤,不仅是马经纶一人如此,其他言官纷纷上疏,内阁大学士也是恳请天子不可以言获罪。

天子盛怒之下仍将马经纶罢官免职。

终于朝堂清静,天子也不必再道旁筑室,听于路人了。

然后如此清静之下,紫禁城失火。

大火!

大火起于坤宁宫,然后延绵至乾清宫,将两宫烧成灰烬,而后又波及皇极,中极,建极三殿。

大火整整烧了一夜。

此事一出,宫阙震动,天下震惊!

清晨宫人兵卒劳役以布蒙面,在紫禁城里打扫瓦砾。

首辅赵志皋于午门城楼上眺望见此一幕,良久无语,其余三位阁臣也是愁眉不展。

今日早晨他们几位辅臣刚去宫门前请旨问安。

几人上奏检讨,紫禁城大火因在廷臣工,职业不修所至。

然后天子派人答复,实不关尔等职事,灾变实乃上天示警,为朕失德所至。

几人当即又联名上奏,请求天子停织造,起复被贬官员等等……无疑是让天子上罪己诏。

但天子没有回复,而是反问重建紫禁城事宜。

面对天子如此,赵志皋还有什么话说,现在午门城楼上工部尚书李戴等工部官员向几位首臣奏事。

“大火时,皇上在养心殿歇息,此乃万幸,现在皇上皇后已移驾于毓德宫歇息。

元辅,这一次宫里失火堪比嘉靖年时……”

赵志皋摆了摆手道:“其他先不说,要清理完这些要多久?”

“清理这些瓦砾火焦,计动用军卒百姓三万余,下官督他们寅入酉出,也要用十几日功夫,兵卒劳役都是动员顺天府的百姓与五城兵马司的,京师防卫暂交京营来办,这些都是顺天府自行统筹,不用向朝廷要钱,唯独向民间征集的大小推车计五千余辆,这些钱工部也可从节慎库支得,多余也没有了,至于其他……就要朝廷想办法了。”

赵志皋看了一眼工部尚书李戴,对方的意思很明白,重建紫禁城是一个天文数字,这笔钱朝廷要自己想办法,工部的钱只够打扫瓦砾焦土。

赵志皋想了想道:“这些年朝廷营建不少,你们工部着实辛劳,但下面几年怕是你我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李戴道:“元辅,嘉靖三十六年紫禁城失火,直至嘉靖四十一年方才建成,当时为了重建紫禁城,几乎将朝廷的底子都掏空了,嘉靖年间犹称盛时,尚且如此,今日之大火不逊于嘉靖年间,节慎库于大工而言不过杯水车薪,不如看看太仓,囧库那边。”

张位摇了摇头道:“户部早都搬空了,去年征朝囧库已用了泰半,何况杨应龙还在四川作乱,朝鲜之事将来也未必没有反复。”

赵志皋闻言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众人一并上前搀扶,同时心道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病啊,我们都指望你顶在那,把这天大的事情给当起来。

“元辅?”

“元辅?”

赵志皋终于明白什么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了,怎么自己才担任首辅,结果什么事都冲着自己来。

但见他‘悠悠醒转’过来,他看了一眼李戴道:“李大司空,对泉老弟,这时候你可无论如何也要拿出个主意来啊,否则……”

众人一听这‘否则’二字,心底都是道,你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告病回乡啊,如此我等如何是好。

“……否则老夫无颜面对陛下,百官,万千庶民!”

幸好……众大员们心底都是长出一口气。

众人都是看向李戴满脸严肃,背后的意思不必多言。

不过李戴也是名臣,对此在心底早有预案。

但见他言道:“既是如此,依某之见,不如先重修乾清,坤宁二宫,至于三大殿可以缓一缓。”

众人心想,没错,反正皇帝也不上朝三大殿一时用不着,而这乾清,坤宁二宫是皇帝皇后的寝宫,对于宅男天子而言睡觉的地方一定比上班的地方重要。

“李某初步核算了一下,重修坤宁,乾清二宫需费近两百万两银……紧着用嘛,至少也要一百六七十万两方可。”

“一百六七十万两,”赵志皋道,“若六七十万两东挪西借还能省一点出来,但那个‘一’字着实难办,对于凑款工部有什么章程?”

“这……”李戴有些犹豫。

“你尽管直言,到时候大不了老夫与你一起挨骂好了。”

李戴垂下头道:“回禀元辅,某以为当先催征各省直旧欠钱粮,再多方筹集经费。”

“至于营建上一是铸钱并清查库料,二是派官员赴四川、贵州、湖广采伐楠杉大木,三是木石,车户;烧砖等等……”

赵志皋闻言只觉得有气无力,张位等辅臣连忙道:“元辅暂且宽心,我等慢慢想办法就是了。”

赵志皋苦笑道:“古人七十致仕,而今老夫七十有三,就算天若假年,在朝又有多少日子,眼下正逢此多事之秋,危难之局,实是有心无力,你们若有谁可以挑起这个担子,老夫愿避位让贤。”

赵志皋目光扫过张位,沈一贯,陈于陛。

三人皆不敢与赵志皋对视,垂下来头。

“你们都不肯,老夫也不成,何人来为之?

试问何人可以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何人来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这一句话于众人心底响起,十几年朝堂出过这样的宰相,但其下场众人都看见了,到了现在朝廷又去哪里找这样的人来?

谁又肯为之?

和和气气作官不好吗?

为何要以天下为己任,去为得罪人之事呢?

众人默然不语。

赵志皋闭目长叹。

千呼万唤之下,试问天下又有谁来主张?

数日后,赵志皋请辞,张位,沈一贯,陈于陛也是一同请辞。

百官一看皆知什么意思。

紫禁城大火,天子又不肯下罪己诏,向天下臣民进行检讨,无疑是让内阁来背锅。

面对如此怀疑下,重建紫禁城没钱,播州的杨应龙又连败官兵,最要紧是朝堂上下人心早就无法收拾,如此让内阁如何起作用?

暂避于毓德宫中的天子也陷入了困顿之中。

毓德宫太狭小了,平日所用器物,枕具都在乾清宫大火中烧去。

眼下的宫中既不宽敞,一抬眼即看到殿顶,实令他难以入睡。

张简修殉国,李沂的死谏,马经纶上疏,紫禁城的冲天大火,内阁的悉数请辞,一件件事都如刀一般,反复在天子眼前浮现。

常道是多难兴邦,但自天子亲政以来,国家一日不如一日。

天子起身唤道:“司礼监今晚谁值夜?”

“是陈矩。”

“传他进来。”

天子微微起身,半靠在塌上,不久陈矩入殿。

“陛下半夜宣内臣,不知何事?”

“外头似下了雨。”

“回禀陛下,雨已经停了。”

天子道:“这毓德宫朕住得不惯,睡不着,找你来说说话。

内阁上奏朝廷实在拿不出钱来修乾清宫,坤宁宫,你怎么看?”

陈矩道:“回禀陛下,朝廷现在确实有些难处,但满朝臣工已是在想办法了。”

天子冷笑道:“能想什么办法,内阁已经尽数请辞,他们是要撂挑子,怎么朝廷的内阁大学士就如此不值钱么?”

“陛下还请保重龙体。

这些日子陛下一直没睡个好觉,老臣这心底实在难受。”陈矩哽咽道。

天子叹了口气道:“陈伴伴,朕找你说说心底话,说不出来,朕睡不下。

朕想了一夜,琢磨出一个法子,你看这些年各地一直奏请开矿,献矿之事,但一直为内阁压着。

朕打算派宫里那些人,还有锦衣卫到地方为矿监开矿。”

“另外于关隘要地,商人往来之处,设立税使,这事还是交给你们与锦衣卫来办,如此稍稍缓解国用不足,你看如何?”

陈矩听了目瞪口呆道:“陛下,派矿监税使到地方,确实是妙策,但内臣只是怕生滋扰地方,催科之祸。”

天子道:“张居正为政只对了一件事,那就是以钱谷为地方官之考成,今朕使矿监税使到地方也不是使此法为教条。

此举既可使国用充盈,又能不加赋于百姓。”

陈矩听了跪下叩头道:“陛下,此例一开后患无穷,还请三思啊!”

天子微微笑道:“朕也知道此例一开,会生无穷弊端,但是治理天下,没有拘泥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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