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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清爽(1/2)

中土神洲之行,齐廷济领衔剑修,武夫当中,陈平安只带了郑大风这位落魄山的首任看门人。

他们会使用三山符跨洲游历,三处选址,分别是南海歇龙石,位于中土海滨的山海宗,大绶朝的中岳,京城就建在山脚。

因为竹素需要立即去往那座还剑湖边上的茅屋闭关,由宁姚负责帮忙护关。

御风途中,足下群山。

她们宛如壁画神女联袂蹈虚,竹素与宁姚道了一声谢,宁姚让竹素不必客气,其实双方都很客气。

大概正如小姑娘孙春王所说,虽然投胎在一处的家乡人,在异乡也未必一见投缘。

此事拖延不得,竹素若是道心退转,灵犀一无,她毕竟已经两次被迫强行退出闭关,本来十拿九稳的闭关破境一事,就会变得前途未卜,所以竹素必须趁热打铁,抓紧破境跻身仙人。

小米粒他们明天就要出门游历,后天就是刘羡阳跟赊月的大喜日子,朱敛就留在山中,做过早饭,就得立即赶往龙泉剑宗,跟贾老道长汇合。

小陌在灰蒙山早就相中了一处心仪之地,是个叫金藕塘的地方,未来会在那边建构道场。

他倒是想跟随公子一起去趟大绶,却被陈平安嫌弃他如今境界低,谁给谁当死士都不好说,直接将小陌赶去了灰蒙山。

谢狗在询问山主会不会在大绶皇宫大杀四方,答案是看情况再说,既然有一位文庙副教主先到了那边,估计不会闹得太大。

听说有文庙的人,谢狗就改变主意,陪着小陌去金藕塘那边,让刚刚荣升次席供奉的老聋儿顶替她给山主当打手。

老聋儿知晓轻重利害,点头答应下来,只是注定缺了今夜人定的传道课业,就跟剐了他一块肉似的,心中别扭万分,想着如何找补回来。

北边的灰蒙山,离着落魄山才几步路,山腋处有一口小塘,小陌飘然落地,从袖中摸出一只晶莹剔透的“螺蛳壳”,谢狗识货,惊叹一声好东西,小陌笑着解释这是上次喝酒于观道观,碧霄道友的临别赠礼。

小陌将那螺蛳壳随手丢在金藕塘边的泥地里,心中默念一篇道诀,眨眼功夫便有一座螺蛳壳道场在浓郁云气中生发而出,一起步入其中,穿廊过道,谢狗蓦然大怒,原来道场内竟有无数碧玉水精雕琢而成的彩衣“玉人”,明眸皓齿,步摇精巧,她们在殿阁回廊间络绎不绝,脂粉气极重,小陌只是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了一处悬挂高高低低有十数块匾额的高楼,要在此地养伤。

亏得他曾经拥有四把本命飞剑,一赠一毁,如今还能剩下两把。

一把是可以摹刻他人神通的“真迹”,另外一把是能够拘押魂魄的“醉乡”,飞剑名字都是公子帮忙取的。

能否重返十四境,把握极小,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那些玉人们莺莺燕燕,联袂翩翩,谢狗却已经不生气了,只因为她转念一想,此地当婚房也是不错的。

大户人家,多些婢女有何不妥,更何况仙家宫阙,她与小陌的鸳鸯道场呢,总要有些锦绣花纹的点缀。

小陌抬起手掌,一缕纤细剑意在掌心纹路蜿蜒,宛如一根藕丝沿着手指蔓延而上,萦绕指间,还有一颗泥丸似的土黄色圆珠子在掌心滴溜溜旋转,小陌解释道:“龙虎山赵天籁先前救我于必死之地,天师道力不可谓不雄厚,竟能腾出手来,帮忙归拢了些许飞剑‘藕丝’与那颗天外星辰的大道残余,近期缝补、重塑本命飞剑‘藕丝’是奢望,但是以‘真迹’的本命神通,临摹出一把次一等真迹的仿造‘藕丝’,却是不难。

公子说了,等到将来你我都能够再次证道飞升,就可以远游天外,如果运道好,重新寻见一颗与我命理契合的天外星辰,便有机会重头再来了。”

谢狗点头道:“做成此事,千难万难,终究保留住了一线生机。

赵天师确实高义,以后咱们一起走趟龙虎山,总要亲自登门道谢才对。”

小陌点头,深以为然。

天地既然已经清明,人间山水妩媚多姿,道上恩怨也该清爽。

到了那座昔年隶属于渌水坑、如今划归南海水府的歇龙台,他们按照规矩,各自上香礼敬那位三山九侯先生。

郑大风一听说大绶朝的北岳山君,就是殷氏的一位女子祖宗,而她是与宋聘、聂翠娥一样的山上绝色。

所以在歇龙台敬香过后,郑大风就立即拉着崔东山和姜副山长赶赴山海宗,到了这座大名鼎鼎的海滨宗门,也顾不得欣赏美景,看来还是美人更得人心。

齐廷济和陆芝他们这拨剑修,在山海宗停留了将近一炷香光阴,他们见到了此宗的开山祖师,纳兰先秀。

纳兰先秀精通火法,曾经离山出海与蛮荒仰止斗法一场,大伤元气,她近些年都在闭关,此次出关,出于礼数。

若非她率先截住了仰止,不让这头王座大妖逃入归墟,恐怕柳七也无法及时赶到战场,也就无法以三百六十种术法完胜仰止水法神通了。

纳兰先秀听闻来意,是要去大绶朝砸场子,她不禁莞尔,手腕一拧,拎住一根翡翠烟嘴的紫竹烟杆,捻出烟丝,开始吞云吐雾。

郑大风几个先到了大绶中岳最高一峰,轮廓巨大的京城就在山脚,他们的突兀现身,惹来了一群大岳巡检司神女的兴师问罪,总觉得这几位擅闯中岳的外乡人,人模狗样的,不似良善之辈。

若非这拨暂时身份不明的不速之客,不知用何种秘法绕过了禁制重重的护山大阵,她们就要先拿下再作盘问审讯了。

崔东山出马对付她们,一个金鸡独立,以戏腔言语自问自答一番……已经祭出各种法宝的神女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吃不准该不该将他们缉捕归案。

山海宗那边的崖畔,海风浩荡,夜幕里的大潮涛声尤为清晰。

山主的青衫身影,迟迟未能见到。

纳兰先秀沉默片刻,说道:“让你们山主近期务必小心些,最好不要随便乱逛了。”

齐廷济疑惑道:“为何?”

山海宗地界,是水火之争的古战场遗址,纳兰先秀占据此地,开山立派,那么她知晓一些秘不示人的“天机”,说得通。

纳兰先秀更是奇怪,反问道:“陈平安就没有与你们坦承真相?”

陆芝皱眉道:“恳请纳兰前辈为我们解惑。”

纳兰先秀说道:“周密试图让神道涵盖天地,由他来替天行道,或者说周密自己就是‘道’了。”

“陈平安反其道行之,坏了周密求个一的谋划。”

“那我问你们一句,你们若是‘神道’,该如何看待陈平安?”

齐廷济闻言心中震动,只是祭出三山符期间,重返歇龙台却是不行,何况那边也无其它岛屿可供观想,一时间便忧虑重重。

陆芝试探性说道:“会被看作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纳兰先秀一时无言,吐出袅袅烟圈,忍住笑,缓缓道:“我本来是想评价一句‘家贼’的,不如陆先生说得准确。”

米裕追问道:“一旦如此,后果是什么?”

纳兰先秀语不惊人死不休,坦诚说道:“后果还能如何,要么遭受长久的天厌,或是短期内承担一场天殛。”

齐廷济心中明悟,陈平安的修行境界,跌境至无,既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身不由己,亦是一种顺势的……逃?

歇龙台,陈平安站在岸边,掬水洗脸。

身边是浩然天下大道显化而生的刘飨。

刘飨说道:“上策是躲去文庙,静待这场天殛降临,让整座浩然天下均摊此劫。

中策是迅速建造两座跨洲长桥,置身于道场落魄山,让大骊王朝在内的东边三洲共同承受此劫。

下策便是你既然从小就大道亲水,那就不妨试试看。

陈平安,你当真想好了?”

陈平安仰起头,甩了甩手,笑道:“不必想。”

————

一行人连夜联骑离京,马蹄阵阵,去往最近的仙家渡口,乘坐一艘常年往返于长春宫和老龙城的渡船。

为首一骑,便是鱼龙帮的帮主,有渠帅美誉的柳?,他带了七八位精锐帮众,一起南下,他要在大渎南边的相邻两国境内,亲手创建两处分舵。

大骊王朝何等疆域广袤,真要靠骑马赶路,以柳?的才情和学识,估计都能写出一本游记了。

离京之前,柳?走了一趟设在外城的自家帮派总堂,手刃了那几个在“茶水费”上边动手脚的帮派元老,不到一刻钟就已经清理干净。

一来柳?就是金身境武夫,放在武林中,就是当之无愧的小宗师,二来谁能想象柳?这位极为体恤下属的帮主,会毫无征兆的暴起杀人。

除了鱼龙帮随从,还有两个让柳?自认十条命都赔不起他们半条命的“随从”,贵公子曹略,美少年卢俊。

柳?暂时还不清楚他们确切的真实身份,但是仅凭对方能够在老莺湖甲字号院子外边,跟那位陈国师聊上天,柳?就心中有数。

说实话,但凡可以选择,说个不字,柳?绝对不愿意带着这两位身份尊贵到天上去的“年轻游侠”,一起闯荡什么江湖。

如今的江湖,哪有什么可闯荡的,全是人情世故的刀子,和勾心斗角的拳脚,比的,也不是什么德高望重和武学造诣了,是官府的靠山,是幕后的贵人。

只说柳?自己,不就是攀附了那位六爷?

骑队拣选了一条去往渡口的岔路,路程远,但是那条官道,车水马龙拥堵异常,走小路反而更快些,而且清净,不会节外生枝。

那个名叫曹略的年轻公子哥,此时与柳?并驾齐驱,显然熟谙骑术,衣袂随风飘摇,十分潇洒。

曹略满脸憧憬,笑问道:“渠帅,听说你当年在洛京地头,与赫连宝珠,就是那位无敌神拳帮的赫连女侠,再没有任何援手的情况下,有过一段联手破案斩妖邪、硬闯魔窟似的道场击杀凶煞、过着神仙侠侣一般的江湖生涯?”

柳?顿时被这天桥话本小说似的言语内容,给说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只是碍于对方的特殊身份,柳?只好耐心解释道:“都是外界渲染的说法,夸大其词了,所谓妖邪,不过是个流窜犯案的观海境采花贼,至于那头盘踞在荒野大泽的洞府恶煞,偷偷创建淫祠,喜好进食童男童女,它也只是个不擅斗法的龙门境。”

卢俊听得一惊一乍,佩服不已,“观海境和龙门境,在渠帅这边都只是个‘不过’,‘只是’?

渠帅你真了不起,与赫连女侠联手,谈笑间便将那歹人凶煞给灰飞烟灭了。

我辈心神往之,心神往之啊。”

吊在这支骑队尾巴上的高弑,腰悬那把祖传宝刀“绿腰”,这位山巅境瓶颈的武夫,听得都快睡着了。

柳?是去南边小打小闹的,曹焽和卢钧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唯独他高弑最命苦,是奉上司密令“陪太子们读书”去的。

他原本打算满腔热血去大骊边境投军,不过被年轻隐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给说服了,就转去巡城司当了个底层胥吏,结果刚到洪霁手底下当差,领到的第一份差事,竟然就是“暗中”保护好那两位与国同姓的天潢贵胄,洪统领,你没读过书是吧,这么措辞是吧?

这算哪门子暗中,秘密行事?

小路前边,有数骑拦路中央,影影倬倬的,柳?抬臂,骑队骤停,柳?一骑当先,没有任何废话,只是单独缓缓前行。

走近了,看得真切,柳?松了口气,对方是两男两女,柳?心中疑惑不已,六爷怎么也来了?



不是说家里管得严,为何能够外出?

为他们送行?

柳?自认没这样的面子。

莫非六爷家里,与曹略、卢俊是世交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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