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5 章 愿借辩口如悬河
说话的人进了店,恰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脸上甚至还残存着一丝稚气。
钟幻的目光迅速在他纯白的锦袍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对方脚上的薄底靴子上,脸上笑开了花。
似是格外不好意思一般,站在原地却偏了身子,大口去咬包子,同时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我,我快些吃完
哈哈!
不必不必!
兄台还是坐下慢慢吃。
天气冷,你吃得急了,容易不舒服。
年轻人温和地劝着,昂然走开,善意地给钟幻留了单独吃饭的空间,且去货架上打量各种纸张。
金二忙笑着上前道:客人是看纸还是看墨?
如今天寒,读书人们多有墨汁凝滞不匀的,小店才进了一批好松墨,呵一口热气就能保证墨色跟春秋一样!
您要不要试试?
年轻人笑着点头:也好。
金二忙让了他去桌边坐下,铺开上中下三等纸张,再取了常用的羊毫狼毫兼毫三种笔,最后把最普通的泥砚盖子掀开,拿了一条松墨出来,双手捧给那年轻人:请客人亲手试试?
年轻人看着他的行事,极为满意地点着头,亲手执了墨,金二又忙在砚中滴了水,年轻人用墨条在砚中轻轻研磨。
那边钟幻已经吃完了包子,擦了手,慢慢走过来,安静看着,待看见那年轻人一一试过笔墨纸张,才笑着赞叹:足下好耐性。
读书人的事,没耐性怎么行?
年轻人笑着回了一句,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些东西,却站了起来,并没有说要或不要,转头跟钟幻谈起了天。
这样冷的天,大家的晚饭都吃得早,怎么兄台却此刻才匆匆果腹?
我看兄台的衣饰,可不像是这样草率饮食的人。
年轻人的调侃令钟幻微微红了脸,叹了口气,摇头道:足下取笑了。
原本是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解闷的,皇后娘娘也打算赐宴,可是太子殿下有些不高兴,陛下和娘娘就都没了心思。
我哪儿还好意思赖着不走,赶紧就出来了呗。
那年轻人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脸上不加掩饰地露出了一股热切:这样天色,兄台还能进宫?
难道是哪府的郎君?
钟幻羞愧地摆着手,不避嫌疑地拉了他,忙往铺子深处走了几步,然后请他在刚才自己待的地方坐下,叹口气,道:在下是个大夫。
年轻人的目光便是一黯,接着却又流露出一股好奇和担忧:怎么?
宫里的贵人们哪位不舒服吗?
您刚才说太子难道是
钟幻连连摆手,半晌才道:禁中之事,轻易说不得。
何况也并没有谁不舒服。
只是在下看着陛下娘娘和太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替他们高兴罢了。
说完,却又重重地叹气。
年轻人看着他的样子,微微怔住,百思不得其解。
钟幻遥遥地看了金二一眼,又瞧瞧外头的天色。
董一知机,躬身低声道:小郎该回去了。
家里会担心的。
嗯。
也是。
钟幻点着头站了起来,扬声叫金二:我扰了这位读书人在你店里养心的兴致。
刚才试过的笔墨纸砚各拿一套,送了这位读书人,权做我的赔礼罢。
金二满口答应,看着他的眼色,又凑趣道:小郎真俭省。
拿着自家的东西送人,竟还做出这样的客套来。
让东家知道了,又该笑话您了。
年轻人啊啊地愣住,指着钟幻苦笑不得:这是你的铺子?
我,我师妹的。
钟幻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跟我的也没大差了罢?
年轻人哈哈大笑,洒脱地一拱手:我本来还想婉拒,现在看来,倒不用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钟幻高高兴兴地跟他道了别,名姓都没通,扬长而去。
金二哈着腰送到马车边,却听见钟幻低低地吩咐了一句:跟他说,皇后不能再生了。
金二一愣,忙又叉手行礼:是,小郎慢走。
眼看着马车得得远去,金二这才笑容满面地转回来,扬声让库房备货,自己则堆着笑请那年轻人在里头坐下,上了热茶点心,笑道:我们这库里是个新来的,手脚慢,您请稍等一等。
或者我这里还有几本看不懂的书,您翻翻?
大晚上的,烛火伤眼,所以我才出来闲走,书就不看了。
年轻人饶有兴致地拉了他让座,掌柜的陪我闲谈几句罢?
金二哈着腰:不敢当不敢当。
贵东家是哪家哪姓?
刚才那位小郎又是何人?
年轻人细心探问。
金二一一告诉:我们东家是幽州来的离珠郡主,刚才那位小郎乃是当年的神医夜平首徒如今的大夏首富钱某之义甥,姓钟
年轻人听得眉飞色舞,忙拉着金二东拉西扯又问了一通,最后小心地落在了宫里的事情上:听说离珠郡主在宫中极受宠?
尤其得太子殿下的喜爱?
那倒呵呵,客人说的对。
金二面显踌躇,又呵呵地笑,我们郡主性子豪爽,功夫又好,又有那个耐性相陪,哪个小小郎君不喜爱呢?
说句不当说的,太子殿下现是咱们陛下的独苗,皇后娘娘早年间伤了身,又不能再生了,那太子在宫里,还不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我们郡主便再没眼色,总不至于逆着未来大夏皇帝的性子吧?
年轻人几乎要跳起来,大为惊讶:你说皇后娘娘不能再生了?
金二张大了嘴:客人不是京城人氏?
先帝驾崩,皇后娘娘惊胎生产,可是喊了三天三夜才有了当今的太子。
自那之后,宫中就再没有过动静。
那肯定是皇后娘娘不能生了啊!
可也没听说陛下采选纳妃啊?
年轻人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个疙瘩。
金二呵呵地笑:陛下和娘娘少年夫妻,感情极好。
何况如今潘家兄弟这样得用,又忠心耿耿不哭不闹的。
陛下多省心啊!
谁不盼着个安稳的后院呢?
年轻人极度不赞同地连连摇头:皇家最要紧的就是开枝散叶!
宁王谋逆,息王纨绔,莲王不娶,宗室里的近枝难道还不够凋落么?
陛下此事可是太放纵潘氏了!
不妥,不妥啊!
呃啊,客人的东西准备好了。
您拿回去试试,若是觉得哪样还勉强能用,不妨再来小店多坐坐。
金二一脸的不想多说,将他搪塞了出门。
然而走出门的年轻人却一脸坚毅,回头看看店门,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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