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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李卫的脑子(1/2)

.“制台勿虑,皇上许了我在江西专权,降罪自是免不了,可我这江西巡抚,该还能作下去,多半就是降五级留用。”

江西九江府衙,田文镜如此对李卫说着,冷厉面容上似乎还失着冰渣,一点也无大难临头的焦灼。

“老田啊,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你这胆子,真是让我李卫呕舌。

得亏你是在江西,要在我安徽或者江苏这么搞,皇上都难保住你!”

李卫摇头叹气,跟早牟相比,此时的李卫似乎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急声大嗓门,不是那身官服,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封疆大吏,更与皇帝门下第一走狗的形象不搭边。

唯一显出岁月痕迹的就是他那额头,不过三十多岁,皱纹却已深了,看得出是脑子动得太多。

原本两江总督辖江西、安徽和江苏,但南蛮立国后,江西就被单独划,了出来,现在是田文镜这个巡抚单干。

李卫有遥领照应之责,无伸手过问之权。

现在田文镜跟王国栋出了事,不管是互斗还是互参,江西不宁,李卫就必须过来负责。

李卫跟田文镜交倩不深,可都是雍正门下孤臣,彼此关系自比其他人要近一些。

加之李卫心怀也广了,田文镜虽性格偏狭,却知这年轻总督乃今上第一亲信,也执礼甚恭,两人还能说得上话。

“上谕还没到,就只能委屈老田,暂时把顶戴搁在我这,跟王国栋一同听候发落了。”

李卫过来也是要办这事,两人擅动刀兵,这已是罪,他得将两人一并拘押。

“自该如此,不过今日还有九江府官员圣训之事,王观风已在牢中容下官主持完此事后,再由制台发落。”

一事归一事田文镜不忘另一件要事。

“圣训……”哦哦,是是,此事的确要紧,老田你就去办吧,对了……。”

李卫却想到了另一件事,他肯定是要保田文镜的,不为其他,至少田文镜看起来能护住江西。

眼下他正在吴泓口等地大修炮台,防备南蛮从海上入江南,而陆上江西是一扇门浙江是一扇门能有一扇门牢靠一些总是好的。

李卫郑重地道:“老田,皇上该是要护你,但也不能全让皇上扛着担子,你得作点啥,比如在你江西的地里刨块石头,上面刻着‘大清万年,一类的字什么的……”。

田文镜两眼一亮:“祥瑞……,没错!

不过可不能整得这么粗,还应弄点什么光色,合上时辰和地头。”

接着他茸肩道:“这事文人最在行,让他们弄去。”

造祥瑞可是大手段专门用来造势,田文镜在江西弄个祥瑞就能冲冲他跟王国栋相斗的恶气。

有了这一势,雍正更好把这事轻拿轻放。

但祥瑞用得好不好,也很考验功夫。

康熙皇帝很喜欢这事,也很计较这事。

你若是首尾不干净,时机不够好,让他觉得太过刻意太造作,会在史书上留下太肤浅的名声他就会不高兴。

康熙五十岁作万寿节时,曾经有位巡抚献上一对白龟康熙本是狠欢喜,献宝的官员画蛇添足,在龟甲上刻了“康熙万福”的字样,宣称是天然而成,要命的是“康”字那一点刻到了龟甲边,不小心折了边,“康”字没了头,让康熙大为光火。

那巡抚献宝没得好,还被降了三级。

如今雍正上位,对祥瑞更是在意,刚登基时,就有官员报告说在顺治的孝陵,古传说中的祥瑞之草货荚屡见。

康熙的景陵碑文刚立好,官员就报说有灵芝绕碑石而生。

雍正都一一笑纳,嘱咐史官细细记入。

雍正大力推行新政,地方官员难有进展,祥瑞也就成了一桩报功推过的手段。

就如年初,河道总督就报称黄河变清了,钦天监也说有五行星同时并见于天,这表示我雍正朝已是太平盛世,文教昌明,真儒辈出。

自然,雍正眼里揉不得沙子,对祥瑞的“可信度”要求更高。

去年陕西巡抚呈上一幅“瑞谷图。”图中谷子一茎多达十五六穗。

《东观汉记》说过,东汉刘秀所生那一牟,就有谷子一茎九穗,一县大熟,所以光武帝取名为“秀”。

这个段子对读书人来说太老,那巡抚想借这个老段子称颂雍正圣明,还把本就夸张的九穗改为荒谬的十五六穗,雍正觉得丢不起这吓)人,就驳了回去。

得了李卫提醒,田文镜出了府衙后堂,来到正堂外,此时一府的数十州县官员已经聚齐,开始作每月例行之事,也就是“诵圣训”。

所谓圣训,也就是皇帝的教诲。

前明开了乡老聚听圣训的先河,而满清将这事发扬光大。

不止要在乡间宣读,自康熙开始,还代代皇帝有自己的圣训。

雍正即位后,也将宣导圣训作为一桩新政,花了大力气办。

派往各地去的观风整俗使,很重要一项工作就是这事。

原本王国栋没来时,田文镜就很重视这事,如今王国栋被他干下台,他又来亲抓此事。

不仅要在乡间宣导,更要所有官员诵读。

圣训很多,康熙时就长得要命,加上雍正自己的,更是繁复,因此也只是择要诵读。

官员们摇头晃脑地同声念着,每念一句,田文镜就作一番讲解,现场庄重肃穆,鸟儿过头,也息了呱呱之声。

“敬天法祖,勤政亲贤,爱民择吏。”

“圣上教诲,我等臣民,首重敬天法祖,何谓敬天?

三纲五常乃天道,圣上既为天子,忠君即为敬天。

何谓法祖?

孔圣之言,千古不移,遵孔圣之道,即是法祖……”。

“除暴安良,勿迂宽柔,勿过严猛。”

“尔等地方父母,抚州县之要务,刁民恶民是为强,强即是暴,柔民顺民乃弱,弱即是良这就是除暴安良。

行此事莫手软,也莫绝了后路……”

“同气质亲实为一休,诚心友爱,修戚相关,时闻正言……”。

“日行正事,勿为小人所诱,勿为邪说所惑……”

“祖宗所遗之宗室宜亲,国家所用之贤良宜保,自煞和气致祥,绵宗社万年之庆……。”

圣训诵完,事还没完田文镜一个个点到九江府下的州县官员。

“何二家弄掉没有!



没有来由?

你作了十多牟官连找点来由都不懂?”

“杨安家呢?

他姨夫的表侄是吏部的人?

他杨安就算是吏部尚书,在这江西,还得服我田文镜!

不清钱粮就坐监,就这么简单!”

“我!



尔等记好了,载田文镜就算被贬到七品,还会主政江西!

尔等若要心存侥幸,莫要怪我不客气,将尔等跟那王国栋列为一党!

此番要跟着他下去的人可不少,绝不在乎再添上谁!”

田文镜高声训斥下方那帮啡县官员个个噤若寒蝉,一脸土色。

李卫扯过田文镜的师爷细细问了起来,之前他可不清楚,田文镜在江西具体弄了什么手腕。

师爷一一道来,李卫听着听着,眉毛渐渐飞了起来,末了以拳击掌道:“这老田够狠!”

田文镜在江西是怎么干的?

他高举雍正“官绅一体纳粮听差”的新政大刀,就只盯着江西的豪商起劲地猛砍。

不给钱粮,就是跟南蛮勾结想跑?

那就更坐实了罪名。

靠着这一手,田文镜在江西能筹到足足的钱粮。

与此同时,他以“圣训下乡”的途径,召生员在江西各地巡回告谕乡人。

称南面英华为禽兽之国,不仅要掠人财,还要坏纲常,抹廉耻。

男的都要被流放到南洋当矿工,女的要被分配给南洋土人当老婆。

有地人的土地要被占走。

南蛮也不准用银子,而是用什么股票国债一类一日比一日跌价的纸钞换走民人的银子。

生员们为此编了不少歌谣,什么“男人入南洋的矿洞,女人遭南洋的猴弄”、“红衣来了没衣穿,英贼来了没银钱。”来来回回,这两年扫下来,江西民人是闻“英”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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