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蓝大将军(1)(1/2)
“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朱植趴在床上,口中喃喃。
从宫中被抬回来之后,这句歌词不停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在无上的皇权面前,你没有对抗的能力,但你有选择的权利,是用剑与火维护做人的尊严;还是像一条狗那样卑微地活下去。
朱植相信无论是傅友德还是其他人都可以选择,像汤和,他就选择像一条狗一样苟且偷生,装疯卖傻,在朱元璋试探时面前口流蜒水,最终得到了皇帝的信任,活了下来;但这些从草莽中崛起的将军们,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用剑与火维护自己的尊严。
今日傅友德选择了以死来抵抗侮辱,也有人选择造反奋力一搏。
无论是哪种方式朱植都非常理解,在这样的政治高压下,不反就只能受辱,卑微地活着;不想当一条狗,那就只能把脑袋别在裤腰上造反。
在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通常判断的标准都是胜者王侯败者贼。
赵匡胤黄袍加身也是被迫无奈,如果他不这么干,也许迟早有一天会被皇帝拿下,结果他成功了,成了一朝开国太祖;汉朝的戾太子刘据造反,也是被武帝猜疑所致,不反只有死路一条,只是他最终失败了。
在金子塔结构的专制皇权体系中,如果贪上朱元璋,汉武帝这样的皇帝,除了造反拼一下,还有其他办法吗?
经过白天奉天殿惊心动魄的一幕,朱植已经完全不再怀疑朱元璋的为人,也充分理解了朱元璋的所作所为。
杀人,这是一条不归路,从洪武十三年杀胡维庸开始,就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猜疑只能杀,杀了更怕别人受不了起来反抗,于是再猜疑再杀,没完没了。
最终把所有人可能威胁到朱家皇朝的人都杀光为止。
皇帝们总是信奉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材是取之不尽的。
可是偏偏有的时候有些人材是具有不可再生性的,比如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们,战斗经验如何是纸上谈兵的“李景隆”们能够企及的。
朱元璋最后做的正是为朱棣扫清障碍罢了。
朱元璋是个强势君王,但性格决定了他和他一手创建的帝国的命运。
如果今日之前因为自身发展的需要,朱植对朱元璋还抱有某种依赖和好感的话,那么经过奉天殿的鲜血,已经让朱植完全清醒过来。
植根在他内心深处的现代人思想,让他对朱元璋的猜疑、残暴充满了厌恶。
回想起殿内的一幕,他已经记不起来当时自己的想法,他似乎是在一种下意识当中挺身而出,他不能看着血溅当场,虽然知道这根本无济于事,而且肯定会得罪朱元璋。
但同样,性格决定命运,自己认为对的,就必须要做,誓不低头。
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如果让朱植选择呢?
他是否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朱植清楚地知道,经过今日之事,日后他再也无法对这个“便宜老爹”有任何好感。
朱植如今打心底里讨厌朱元璋,无论未来如何,他再也不是老朱的“儿子”。
从此以后,对于朱植来说朱元璋不过是一个工具,只会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来到明朝之后,朱植只是随波逐流地在朝廷这个大旋涡中搏击,保存性命是首要的,具体生存的目的并不清晰。
从今日奉天殿内的故事,朱植仿佛看到了危险的未来,自己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是自己爬上权力的顶峰,第二是改变这种历史的宿命。
否则如果还是一个皇帝出口成宪的国家里,自己的人头随时有危险,要么夹着尾巴委曲求全,要么重新走上通往最高权力的征战之路。
朱植不想这么累,人始终要活得有点尊严。
朱植轻轻转过头,只见郭秀坐在床边哭成了泪人。
自从朱植被送回府后,郭秀就一直伺候在身边,此时她的眼睛,鼻子都变得通红,正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此时见朱植总算动弹了,赶紧抹着眼泪道:“夫君总算醒了,你已经睡了两个时辰。”
朱植笑笑道:“哭什么,傻秀儿,为夫这不是还没死吗?”
郭秀又流出眼泪道:“不许你胡说,都给打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说笑。”
朱植笑着道:“呵呵,你这个样子还真可爱啊。”说着伸手去给她抹脸上的泪水。
手这么一动牵动了屁屁上的痛处,又是一阵钻心的疼,朱植忍不住叫出声来:“哎呀,呀,真他娘的疼。”以往朱植跟朋友开玩笑时总说自己当不成江姐,肯定得成叛徒。
可今日在殿前他楞是一声没吭,看来自己还真有当英雄的素质。
郭秀连忙关切地问:“怎么啦,怎么啦,哪里疼?”
朱植道:“屁股,我的妈啊,你快看看是不是开花了。”
郭秀点着头眼泪刷地又下来了,埋怨道:“是啊,那些侍卫怎么打这么狠。”
朱植嘿嘿一笑:“没办法,父皇发了怒,吩咐必须见血,怪不得他们,当时那情形,我不见血,他们可能连脑袋都保不住。”
郭秀从桌子上拿过一个瓷碗,用一支毛笔从里面沾了一些药汤,小心翼翼地涂在朱植的伤处。
朱植只觉得这药汤抹过之后,皮肤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立刻消失了不少,屁股上一阵清爽感传来。
郭秀轻轻的动作还挺舒服的,朱植闭上眼睛,享受着妻子的服侍,嘴里还喃喃道:“唉,有美人涂药,也不枉遭这一顿打啊。”
郭秀嗔道:“又胡说八道了,还不枉啊,都,都打成这样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娘俩怎么办?”
朱植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也许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才会一心一意,不带任何条件地对自己好。
大明的朝廷,可不是那么好呆的,为了生存,朱植一直孤身奋战。
只有眼前这个女人,给自己带来了被爱,被疼的感觉,也让朱植本来冰冷的心渐渐融化。
朱植温柔道:“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为夫的让娘子如此担心,都是我的不好。”说着伸手把郭秀的小手捉住,他的手是凉的,郭秀的手是热的。
朱植陶醉在温暖之中,此刻他们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情意。
朱植的手逐渐变得温暖,那是郭秀的热量。
有爱在心中的人,血总是热的。
隔了一会,郭秀又道:“刚才爹爹着哥哥过来看望,见你没醒就没有打扰你。
铁长史和杨纪善一直在屋外等着呢。”朱植吩咐让他们两人进来,没有什么事不许任何人进屋。
郭秀正要起身,朱植道:“娘子,你是不是想让为夫光着屁股见手下的臣子啊。”郭秀脸都红了,连忙用纱布帮他包上,又用被子盖在身上。
铁铉和杨荣进屋,一起跪道问安,朱植叫二人起来,坐在凳子上说话。
朱植道:“殿上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铁铉道:“傅将军自刎之后,皇上大怒未歇,一直在骂他乱臣贼子。
宴会当场就结束了,之后下旨查抄傅将军家,不过还好,没有定谋逆罪名,傅府所有男女只是全部发配云南。
只留了已故寿春公主的的儿子在京。”
朱植低头不语,朱元璋还算有点人性,没有把傅友德一家斩尽杀绝。
朱植想到今日殿上,傅友德本来可以做博浪一拼和朱元璋来个鱼死网破,但他始终没这么做。
可能他在最后的时候还是顾及了身边的亲人。
否则傅府就是满门抄斩了。
今日之事,除非找出确凿的证据,否则朱元璋再不讲礼也不能把谋逆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杨荣突然跪下道:“荣请殿下日后不要再做此卤莽之事。”
朱植哦了一声道:“勉仁快快起来,坐下说话,怎么你也反对本王这么做?”
杨荣道:“荣自进府以来,殿下对荣言听计从,荣颇感知遇之恩。
然今日之事,殿下可知冒了多大的风险,今日皇上已动杀机,殿下如此做无异于火中取栗。
既救不了傅将军,又可能引火烧身。
如果皇上不是念着骨肉之情,可能可能,荣不敢再说。
荣素知殿下‘义’字当头,也打心眼里敬佩殿下为人。
可是此情此景,日后殿下千万不可再强自出头。
殿下,请听荣一言吧。”
这边铁铉也道:“殿下仁义千古,铉跟随之日虽短,但今日一见,铉对殿下之义深感佩服。
然铉亦同意勉仁的意见,有些时候,殿下必须忍耐,不能强自出头。”
二人说得情真意切,朱植颇为感动。
对于这些臣下,朱植心里的确有些愧疚,他们日后的前程很大程度上都是在自己手中,自己要是再这么不顾后果,最终受害的除了自己还有这些自己倚重的心腹大臣。
来到这个复杂的大时代已经大半年了,到底该如何保持性格,还是老实去按照它的潜规则行事,始终让他很难把握。
朱植长叹一口气道:“二位请起,我想问二位一句,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
谁能回答我?”
铁铉和杨荣被这一问,怔在当场。
其实同样是爹生娘养的,他们怎能不知道今日喋血奉天殿的是非曲直。
傅友德之死完完全全是被朱元璋逼出来的。
但是作为人臣,谁又敢说皇帝一个不字。
朱植道:“皇上是本王的父亲,按理说本王应该站在父皇一边。
谁惹了父皇,儿子应该上去与他拼命。
但今日之情况,二位也见到了,到底是傅将军惹了父皇,还是父皇置傅将军于不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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