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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1/2)

聂九罗一大早起来,就给自己熟识的医生打电话,其实昨晚就想打了,但时间实在太晚,没好意思。

医生听完了,先消化一下剧情:“被骗去挖煤两个多月没见光?”

聂九罗在这头猛点头,自己比医生还入戏:“是啊,还不给吃饱,一直挨饿,跑过两次,还被打了。”

医生听着都觉得揪心:“现在还有这种事?”

又沉吟了一下:“这个嘛,不大好说。

北方冬天是冷,又是矿里阴湿,冻疮这种属于正常了,关节炎的可能性也大,湿寒嘛。

一直不见光,那肯定不健康,抵抗力会变弱,应该是缺维生素d的,影响钙吸收,也影响皮肤黑色素的合成,所以皮肤会苍白。”

聂九罗急凑到床头柜边,扯了张纸过来记录。

“内分泌可能也有点影响,不见光的话,甲状腺分泌也会少,人会没精神。

吃喝不规律的话,肠胃功能会受损,盲肠炎……嗯,也有可能。”

聂九罗头皮一阵阵发麻:“有可能会落下……这么多毛病?”

医生呵呵笑:“又不是钢筋铁打,你自己想想,铁打的人去了那环境还会上锈呢。

人一出生,一辈子都在修补啊,运气好的小修小补,运气不好大修大补。

实在不放心的话,建议做个体检。

另外啊,身体方面还是小的,就怕精神出问题,心理应该会挺敏感,严重点的,心理抑郁都有可能。”

聂九罗也怕这个,炎拓其实不算外向的人,初见时甚至称得上封闭,想向她拿消息也是来硬的,实在奈何不了她才被迫坐下来和她“聊天”。

她说:“那该怎么办呢?”

医生说:“只是有可能,不一定条条中。

总之呢,就先尽量生活规律,饮食清淡,多吃水果蔬菜,适当锻炼一下,刚开始总会有点不适应,慢慢来,有个过程。

比如你说他不喜欢开大灯,那也正常,眼睛受不了嘛。”

聂九罗:“那老把自己藏着、不愿意见人……”

医生觉得都正常,想了想又问:“他现在形象上,和之前差距大吗?”

聂九罗说:“我去派出所认人,起初都没认出来。

你想想,一直挨饿,有点瘦脱形了,穿衣服也显得空荡荡的。”

医生笑:“不奇怪,你就问问你自己,换了你成那样,你愿不愿意见人?”

那倒是,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换了她在地牢,炎拓来找她,她宁愿在头上罩口锅,也不想炎拓看到她的脸。

聂九罗也笑起来:“男人也会有容貌焦虑吗?”

医生说:“第一,容貌焦虑不分男女;第二,这个不叫容貌焦虑,这个只能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放下电话,聂九罗把记录的纸卷成了卷,一条条回忆医生说的,她得让卢姐提前复工,给炎拓全方位进补,假期嘛,就按三倍工资算好了。

想着想着,又想起了那句“爱美之心”。

聂九罗低下头笑,看不出来,炎拓还有爱美之心呢。

既然他近期挺敏感的,那她迁就一下他好了,尽量给爱美的小孔雀铺个台阶、保全面子。

***

年初四,街上很多店铺都开门了,虽然是镇子,依旧热闹,聂九罗出去逛了一圈,给炎拓买了手套和一顶带檐的黑色棒球帽,给余蓉买了爵士帽,又打包了早餐,回去之后依次挂各人门把手上,挂完不忘敲门:“吃饭啦。”

然后施施然回房,有一种事了拂衣去的洒脱感,直到余蓉嚷嚷着“走了走了”的时候,才又开门出来。

先看到余蓉,脑袋上扣着爵士帽,一脸不耐烦,看见她就发牢骚:“你自己戴帽子,就非得给人也整一顶是吗。”

聂九罗心情好,笑嘻嘻的:“安全起见嘛,又不是没给你选择,要么跟我换,要么塑料袋。”

余蓉很嫌弃地看了眼她头顶的小红帽,心说,你就不怕被狼给吃了。

身后门响,是炎拓出来了。

两人循向看去。

余蓉无语了,又是帽子。

聂九罗迎上去。

炎拓穿上棉服了,棉服挺厚实的,也就不显身子单薄,口罩帽子和手套一上身,多了层屏障,心理上进了安全区,精神似乎也昂扬了很多——就是今天天气挺好的,阳光挺大,他刚一跨出门,就又退了回去。

聂九罗问他:“阳光刺眼了?”

本来,她还想给他买副墨镜来着,可是眼镜店没开门。

炎拓眨了眨眼睛,确实有点刺,即便有帽檐遮着,眼睛还是有点酸涩。

他说:“还好,过一会就好了。”

聂九罗伸手给他:“没事,到车里就好了,你闭着眼,我牵你过去。”

炎拓把手给她,隔着手套,他几乎感觉不到她的手,聂九罗却觉得奇妙:男人的手本来就大,再加了双黑色皮手套,皮质粗硬,泛着植鞣皮味儿,两相交握,她贴了创可贴的手显得尤为白皙纤弱。

她牵着炎拓走了几步,提醒他下台阶,又问:“你有地方去吗?

送你回哪?”

炎拓被问住了。

去哪呢,自己家肯定是不能回了,长喜叔那,听说是被安排着出门度假了……

聂九罗说:“没地方去啊?

没地方去的话我那有空房。

你想租呢就暂时租你,三餐也可以包,就是租金贵,毕竟独门院,地段又好。

手头没钱,可以先打欠条,但不能不还啊。”

炎拓没睁眼,有口罩可真好,可以偷着笑,却不用怕人看到。

阳光真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一口答应:“行。”

***

车出旅馆,聂九罗问起炎拓被囚禁这段时间的事。

昨天离开的路上,她把外头发生的事简略跟炎拓说了,却没问他的:毕竟人家刚被囚禁了两个月之多,疮疤还没好,就逼人回忆急急去掀,有些不合适。

炎拓想了很久,一是这段时间的折磨,于他的记忆力是有损的,二是到后期,精力全集中在吃喝、阴寒、疼痛上了,对地枭的事,想得很少。

他先想起李二狗的事。

林伶是李二狗的妹妹,那李二狗就是林喜柔的初代血囊了,被用作了血囊,难怪当时炎还山动用各种黑白关系都找不到他。

他有点感慨:“我被关着的那个囚牢,应该是后来才修的,但李二狗多半到过那儿,因为我在那里还拣了张钱,他当年,是卷了矿上小一万跑了的,大家都以为他是逃到南方过逍遥日子去了……”

没想到不是跑了,而是葬身矿底了,失踪即死亡。

不知道聂九罗发现的那个尸骨洞里,是否也藏着李二狗的骸骨,还有,自己一直以为矿场是“转手”了,现在看来,只是左手转右手,把原有的矿工都打发掉,更方便隐匿秘密而已。

“我妈的日记里写过,矿工嚷嚷矿下有鬼,我爸下矿去抓,所谓的鬼,应该就是林喜柔了,我爸见到的,多半是刚转化完不久的林喜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她控制着成了伥鬼。”

聂九罗也是这想法:“我问过长喜叔,他说那时候李二狗很讨人嫌,造谣说矿下头有青面獠牙的鬼,很可能是见到过转化前的林喜柔。

那从李二狗失踪到林喜柔转化,过程挺快的。

但为什么后来就慢了呢?”

二十多年时间,足够转化出一个军团了,可地枭的编号只到第019号。

这里头的关键,炎拓也想不明白,只能暂时先搁一边:“还有,林喜柔暗示过,她们原本是人的样子,是‘一入黑白涧,枭为人魔,人为枭鬼’,跟缠头军‘不入黑白涧’的规矩合得上。

我在想,是不是这样的。”

车里不方便画图示,他只能隔空比划给她看。

先画一条横线:“这是黑白涧,其实是一道分界线。

生活在黑白涧上方的,就是我们,‘白’的一方,因为有太阳照明,生活在下方的,‘黑’的一方,就是地枭。

黑白分涧,不能越界,因为不管是哪一方进入了,都会‘如魔似鬼’,我相信缠头军在最早的时候,一定曾经踩过界,付出过惨痛的代价,这才有了‘不入黑白涧’的说法。”

“理论上,应该是各安一方,互不越界的,但林喜柔提过一句,说它们是‘夸父后人,逐日一脉’,‘逐日’,字面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它们可能骨子里,就是有想生活在日光下的渴望,所以宁可先变成‘人魔’,也要越过黑白涧,‘偷渡’到我们这一头来。”

聂九罗没吭声,“偷渡”这个词用得可真形象,林喜柔可不就像个先上了岸、然后组织偷渡的蛇头吗。

余蓉也“咦”了一声:“这说法新鲜啊,不过听着挺有道理的。”

炎拓奇怪:“你是鞭家的,对缠头军的历史什么的,也不清楚?”

余蓉嗤笑一声:“缠头军,严格意义上说,早就……那词怎么说来着,失传了。

打个比方,就跟一束马尾巴被削断了,只牵着几根丝。

蒋叔当年,只是想搞点钱花,靠着这几根丝,外加故纸堆里翻出的一些记录,就去碰运气了,也是运气好,第一炮就撞着蚂蚱。

地枭就宝,你懂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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