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廖莹中开始宣布关于贺兰山之战的大概战况，贾似道扬起嘴角淡淡讥笑了一下。

没人知道他是在笑忽必烈还是在笑李瑕，抑或是自嘲。

待廖莹中终于说到“据目前的消息看来，李瑕已击败了忽必烈的主力。”

“什么？

！”

“不会吧？”

“这怎么可能？

！”

大堂上如炸了锅一般，一众士人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陈宜中呆愕在那里。

他觉得那个消息是那么的不真实，脑子里在努力回想着李瑕的样子。

他只见过李瑕两次。

“多谢了。”

“蒙元经此一败，国力大损，想必已无资格再与大宋为伯侄之国了。”

陈宜中只觉得对方越来越不真切。

“我大宋怕开战吗？”曾渊子反问道：“难道你以为一场仗不打，等李逆与蒙元决出雌雄了，大宋还能安然无恙？

！”

为了这个名单，他付出了太多心血，与厌恶的人强颜欢笑，与挚友好友争吵。

他对它也给予厚望。

“怎可？

！”文及翁再次吃惊，道：“李瑕若真胜了，国力必将更强，岂可在此时触怒他？

！”

“韩震？”刘芾想转头多看一眼，忍住了。

那是陈宜中的折子，上面抄录着他想要起复的官员名单。

“近年来，平章公施行公田法，每得一千万亩之公田，则每岁可收六七百万石之米，可用于军饷。

国库已不再像前两年那般捉襟见肘。

若遇到必打之战，大宋已不惧于大战。

“……”

贾似道往椅背上一靠，道：“我预料到李瑕与忽必烈之间定有一战，但未料到这么快就狗咬狗了。”

“是，平章公既要整治吏治，须有才能的官员，又要平息朝野议论，起复一批有声望的官员是最好的。”

陈宜中脚步停了停。

“不是为我。”贾似道淡淡道：“为了陛下。”

一次是十来年前在太学附近的茶楼，他在与同窗商议伏阙上书之事，看到了座中有个极为不凡的年轻人。

拱手向外虏称臣、颜面无存，他们当然不会心甘情愿。

相比于岁币，官员们更在乎的当然是这个名义。

“下官失言了，多谢平章公提点。”

“平章公，这是下官拟的起复官员名单。”

“知道。”

贾似道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品着茶，听着他们争执，最后目光看向陈宜中。

陈宜中恭恭敬敬道：“这些人下官都已经说服了。

都答应抛下成见，以国事为重。

为平章公将差事办好。”

“是啊。”

陈宜中已经考虑了好一会了，缓缓应道：“下官以为不仅是与蒙元的盟约岁币可以作废，与李唐的同样可作废。”

他从贾似道的语气中，隐约已感到了山雨欲来之意。

“老成谋国，不可冒失啊。”

“那是禁军总管韩震。”陈宜中低声道，“乃是贾平章公的心腹。”

“啪。”

陈宜中又等了一会，问道：“想必，北边两国都会再派使节来吧？”

曾渊子便十分激动，道：“朝廷当尽快派出使节北上，修改盟约，废除所谓伯侄之国，取消岁币。”

说完，陈宜中正要退下，又补充了一句。

“哼。”曾渊子不屑多言，只冷哼了一声。

当然，不开战为好。

下官以为，如今李逆与蒙元之争如火如荼，双方皆不愿于此时得罪大宋。

正是废除盟约岁币的大好时机。”

礼部尚书文及翁却显得更沉稳些，摆手道：“诸位，莫急，莫急。

可曾想过消息可能有假？

毕竟这一仗的战报着实太少了。”

“本想着再过些年，变法功成，大宋的国力能支撑起一场大战。

到时再考虑一番该如何渔翁得利。

但猝不及防，李瑕甚至已击败忽必烈的主力了，娘的。”

二人领了官身、谢了恩，从宫城出来时，正见到陈宜中在宫外与人说话。

然而，再听到关于李瑕的消息。

就好像是一个孩童用尿糊泥，砌了一个小小的泥房子，正在洋洋得意，此时却忽然听说有个比他更小的孩子建了一座城。

“黄镛，字器之，莆田人氏，与声伯兄、与权兄同榜。”

“朝臣中诽谤平章公的人多矣，但无人能撼动平章公的地位，因为他靠的已不仅是圣眷。

大宋兵马，平章公外有吕文焕、夏贵支持，内有韩震。”

再后来，李瑕的名字一直都在听说，听得太多了，但具体的样子却已经忘了。

“下官告退。”

贾似道叹息了一声，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文及翁睁大了眼，一时语塞。

一批有志于救国的、正值壮年的官员将登上朝堂，力挽大宋倾颓的国势，何等振奋。

“联金灭辽、联蒙灭金……大宋朝又要再做一次选择了啊。”

“与权，你有甚看法？”

贾似道接过扫了一眼，懒得细看，道：“不少都是曾与我作对的龟孙。”

众人往外退去，曾渊子回头看了陈宜中一眼，已留意到了陈宜中的老成谋国。

寒暄了几句之后，到曾渊子离开时，彼此已颇为和洽。

他很难理解李瑕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十来年间起势，还击败了忽必烈？

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能做到？

贾似道点点头，抬手揉了揉额头，却是在陈宜中要离开时又说了一句。

“不触怒李瑕，他就能一直与大宋相安无事否？”

但陈宜中的这句话并不是反问，而是带着一丝疑惑的。

有东西掉在地上。

由陈宜中亲自送到衙门上任，对刘芾、黄镛往后做事都十分有好处。

“对了，废除了盟约，自然就不会再让流民向西逃难。

杜绝了李逆从我大宋吸纳人口。”

第二次是伏阙上书时，在宫城外远远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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