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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章 手信(1/3)

妙丰连连摆手:“你别误会。

无肝将养些时日。

身子已然大好。

回首这十年面壁的光阴。

想來心中也有所领悟。

前天在书背页上留下首诗。

人就走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黄薄的书册來。

那是一本手抄的庄子《逍遥游》。

篇幅不大。

只有几页的样子。

常思豪抢过直接翻到背面。

只见上写几行小字:“该放手时便放。

莫待不放不成。

心有牵挂是心病。

洒脱无须有人疼。

特立自独行。

何须背囊篷帐。

想要就去远行。

逝路留与身影顾。

踏遍天涯歌不停。

畅意好生平。”

常思豪看完最后的落款。

茫茫然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心。

欢喜的是无肝显然已脱去心枷。

超离了丧子的苦痛。

担心的是老人家偌大年纪。

身体又不好。

此番独身浪迹天涯。

实是生死难料。

说不定这首诗便会成了她的绝笔。

妙丰又拿出一个小贴。

常思豪接过打开。

原來是无肝写给自己的一封书信。

上写道:“小常我儿:见信如面。

孩子。

我本是个无知的女子。

大半生活得昏昏噩噩。

蒙你不弃。

将我唤作娘亲。

近來思及此事。

于宿梦之间亦喜难自禁。

回想年青时嫁与帝王为妇。

每日精心梳理打扮。

盼他等他。

却是十有九空。

那时我常常在想:‘难道我活着。

就是每天等待这些。

’可是大家都是如此。

日子也便这么过下去。

后來跟随卢靖妃做下错事。

心里又是害怕。

又是内疚。

等自己有了孩子。

也不知该怎么疼他才好。

终于爱他却害了他。

人间这一场。

我沒有做好妻子。

沒有做好姐姐。

更沒有做好一个母亲。

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说不清楚。

几十年了。

剩在心里的仅仅是几块墙壁。

几个窗棱。

身边的宫女和太监就像墙上的砖。

一块块。

一层层。

看得见。

却记不清。

我儿载壑的样子也如点墨滴入江河。

早模糊尽了光影。

留给我的。

就只有那一个名字和整日整夜锥心的痛。

那天我看到你和载基。

忽然觉得活着是件很奇妙的事。

鞑靼、大同、俺答、钟金。

这些人名和地名对我來说。

只是一个词。

几个字。

沒有一点形象、一点生动。

延伸开去。

天下所有一切。

对我來说莫不如此。

我才明白。

自己原來活在一片虚无之中。

如今该是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了。

你那一声娘亲。

把我从梦里拉回到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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