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盈利？

这个词真有意思。”

并不把他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相反。

这个词只把他当做一件工具，就跟一把剑、一副手套.一根粪叉一样。

人格、尊严.曾经习以为常的一切，都在这个词里被碾碎成微不足道的碎屑。

蓝恩为此甚至轻笑出声。

但他那双琥珀色的猫眼里，冷冽的感觉犹如坚冰。

波尔东看得分明，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他都快死了，还能怎么样？

他看见杀他的学徒现在因为他的言语而怒火中烧，甚至还有点高兴呢。

在生命的最后，重新体验到感情的狩魔猎人，因此有了浓厚的谈兴。

他每一次张嘴都会涌出来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那鲜血把他的络腮胡纠缠成难看的一坨。

但他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波尔东就在这种情绪转折的震撼中瞪大了眼睛。

怎么想这都不合理！

在魔力紊乱的地方，也许一句爱意的告白，或者一句满怀仇恨的怒吼就能成为诅咒。

发挥出童话故事一般的效果。

“但是否有一次，哪怕就一次.人们会询问‘狩魔猎人，你身边这个年轻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吗？”

两个农夫。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吧，蓝恩？

送你过来的不是传送事故，而是天球交汇。”

蓝恩平淡的点头，表示听到。

“为什么要帮我？”

两条人命。

蓝恩尽情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伸手取下导师脖子上的咆哮熊头项链，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还记得，你是因为什么而被通缉的吗，波尔东？”

“我跟他们完全不认识，连交谈都没有哪怕一句。

但是他们却为我说了话，并且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

那我就要为他们讨债，在我们那片儿，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

“然后你砍了他们，于是我决定砍了你。”

猫眼开始扩散，波尔东的声音细若游丝。

蓝恩还没学过，他不懂。

但好在，他也不在乎。

也曾在晦暗高深的法师塔上接到法师们的任务。

波尔东差不多到极限了，因为失血他现在脑子已经开始信马由缰。

“即使人们无所不用其极地诋毁狩魔猎人和非人种族。

当然，我分得清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源自无知和恐惧的污蔑。

但他们在真正见到了一个被狩魔猎人带在身边的年轻人后，却谁都不想多说一句话。”

而蓝恩，则坦然的点点头。

“哪怕他们就向当地领主通报一声呢？

就连这也没有。”

“就在我自己都要接受现实的时候，有两个农夫，他们问了这个问题。”

而现在，杀了他的人告诉他——你失去了你的生命，只是因为两个农夫！

到最后，一个雄壮的大汉，声音却低微到连听都听不见。

现在唯一支撑他的，是对于蓝恩回答的渴求。

“我的压榨和利用会让你难受，可死亡？

对你来说差远了！

相对于我给你的教导、保护，我的负面作用并不值得你冒着被我杀死的风险，来跟我分出生死。”

“我们也只是平静了不到百年，四代人的时间。”

“在挺过突变之前，我会犹豫，但在九死一生之后.是的，我就这样。”

波尔东的嘴一边淌血，一边露出血色的大笑。

但紧接着，他却突然猛地抬起了头，死死盯着蓝恩的脸。

“但就是他们，唯有他们，在奥瑞登的小酒馆按住了你的肩膀，然后指着我，说‘猫眼，这是你偷了哪家的孩子？

你得放他离开，不然我们会去找治安官’。”

什么都有，但是混在了一起，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当然理解，谁都不想节外生枝，毕竟生活在这世上着实辛苦、着实危险。

但是.”

垂下头，脚边的血泊已经深到聚成了一大片，甚至能照应出人和光线的影子。

这不合理。

年轻人看着自己血红的倒影，无所谓的轻声笑笑。

而蓝恩，则自始至终都平静的看着自己的老师。

“那么你呢，蓝恩？

你又是为什么，要在这里杀死我？”

三根手指竖起。

波尔东的诅咒成功了吗？

毕竟在不远处，就是一片成因未知，充斥着魔力的雾气。

波尔东玩味的摇着头。

但是已经渐渐垂下眼皮的波尔东，却在他的言语下重新强打力气，与他对视。

“你的世界一定美好的像是天堂。

以至于你认为，你所信奉的这种.骑士精神变式，是一种不言自明的道理。”

那动作僵硬到蓝恩甚至都以为他已经因为出血过多而死了。

“我快死了，但你好歹该行行好，告诉我，我是、因为什么才会被杀吧？”

也就是蓝恩完成突变之前。

“炼金袋，有夹层。

那是我的，几个储藏室，有些钱。

去找它们，修复这身甲胄，送你了。”

现在，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唯有庄重和严肃。

那表情不像是在说两个农夫的故事，即使是在宫廷里演奏关于帝王的歌谣也不会比现在更庄严了。

身边没有其他人，蓝恩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蓝恩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轻松的神情就像是铁板上被炙烤的水珠一样。

脑子里装大粪的农夫们就是难以理解，狩魔猎人忍受他们的唾弃和鄙视是因为想要安稳挣钱，而不是因为无力反抗。

仇恨？

向往？

嫉妒？

赞叹？

“我们在道路上解救赶马车的商人。”

波尔东的眼神里感情浓郁的吓人，蓝恩说不出里面都掺杂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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