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黄龙用力地抿住嘴没有说话，他心中此时也非常心疼。

与宁海军相比，东江军的火力打击强度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更何况此时的建奴把主要进攻方向放在他们东江军阵前。

数百上千的尸体和伤兵横卧在一起，不少尸体被战马踩成了肉酱，一滩滩的污血在缓缓流淌，汇成一条小河……

建奴这次真的让他给打惨了。

当然，东江军的伤亡也不小，死的伤的加起来逼近三千之数，伤亡超过百分之十五。

要说从前，东江军打到这个份上，无论如何也该撤退了，可问题是，现在这些东江军将士也打出真火来了，别说撤退，就算是受了伤的伤兵，痛得浑身发抖，却不吭一声。

不少东江军士兵选择了同归于尽的打法，哪怕战斗到最后一刻，也没有人后退。

黄龙望着尚可义道：“等这一仗打完了，你们都投靠程帅吧！”

“黄帅的意思……”

“这一仗咱们东江军赢不了！”

黄龙一脸狞笑道：“就算咱们赢不了，也要把建奴的血放干。”

程世杰淡淡的道：“吴胜。”

孙承宗也提醒道：“建奴一直把东江军作为重点进攻的对象，东江军在建奴的攻击下死伤不少，万一他们支撑不住，乱了起来，整个方阵都跟着乱了！”

有些话不用明说，这说明程世杰不放心东江军。

鳌拜的战术掩护动作非常成功，包括程世杰在内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问题，直到祖大弼率领关宁军骑兵再次袭扰，他成功斩杀十几名建奴骑兵。

“知道了！”

黄龙笑道：“程帅放心，东江军但凡还有一个喘气的，建奴就别想破阵！”

尚可义原本是想撤退的，然而看着黄龙慷慨赴死的样子，他咬咬牙道：“他娘的，死就死吧！”

祖大弼拿着重新要来的陌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咱们当年就能明哲保身，大家都明哲保身，所有在大凌河之战中，连吴襄都靠不住了，现在正是程帅艰难的时刻，咱们要是撤了，这个仇就结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再次震天动的的响起，数千建奴骑兵呼啸而来，建奴又开始进攻了。

而与此同时，关宁军骑兵在祖大弼和祖大弼的率领下，一分为二。

如同巨大的牛角一样，朝着建奴骑兵的侧后方面斜插而去。

程世杰压低声音道：“黄龙总兵肯定不愿意接受你的支援，你留个心眼，在他们挡不住的时候，才出手！”

“大金勇士们，跟我杀！”

东江军的战斗意志比关宁军稍强一些，但是装备较差，关宁军的装备较好，但是习惯于保存实力，专坑队友，见势不妙就撤退，把队友给卖了。

好不容易等了二三十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敢于直面建奴的程大帅，程大帅已经收复了辽南四州，这一仗集结了宁海军的全部精华，如果他们逃了，宁海军独木难支，将来败走辽南，只怕将来再想收复辽南就更难了。

不，应该说在这之前，明军已经抛弃了这个战术，现在他们又重新捡起来了，黄龙虽然拒绝了程世杰派人支援他，但是对于宁海军装备的四轮马车，却非常喜欢。

“你看出什么来了！”

尚可义摇摇头：“不知道！”

望着杜度所部主导的进攻再一次失利。

豪格问道：“什么办法？”

然而问题是，现在眼前的关宁军也好，东江军也罢，完全变得非常陌生……

“我就知道！”

“周宁！”

胡二奇摇摇头：“不认识！”

祖大弼扬了扬手中的陌刀：“就用我这条命给大哥交待！”

东江军的长枪手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建奴的骑兵的弓箭射程之内，如果他们放箭，会给东江军将士造成非常严重的伤亡，然而问题是，这些建奴骑兵却没有放箭，而是红着眼睛，他们的战马上蒙着一层黑布。

“砰砰砰……”

“好兄弟！”

位于中军方向，程世杰现在已经闲得发慌，他望着周宁道：“这是多少次了？

？”、

“辽东海州卫！”

“黄帅，不成了，挡不住了，我们撤吧！”

战马是动物，无论是再怎么驯化，动物害怕锋利的东西，那是本能。

现在的建奴为了破阵，居然将战马的眼睛蒙上。

就在鳌拜耀武扬威的时候，程世杰也注意到了他。

皇太极望着身边的鳌拜。

苏完那彦却道：“他是鳌拜，满州第一巴图鲁！”

豪格张了张嘴，正准备请战，鳌拜却先一步跪在皇太极面前：“汗王，给奴才五百名白甲兵，再让两千骑精锐担任掩护，命令全军随时准备突袭！”

“整整三十九石，他们娘俩吃五年也吃不完，咱们东江军兄弟们过得太苦了，本帅没有本事，你们跟着程帅，才能过上像人一样的日子！”

没有布置单层的严密防线，就是担心建奴一点突破，全线就会崩溃，这种环形布置的车城防御战术，其实就是程世杰的铁丝网战术的变种，如果说岳托通过战争在迅速成长，黄龙其实也是一样。

现在还能打的四千余关宁军跟着祖大弼，朝着足足上万建奴骑兵冲去，祖家军骑兵一对一的情况下，本来就不是建奴骑兵的对手，现在东江军已经崩溃，建奴士气如虹，他们这一次冲上去，肯定是凶多吉少！

别看关宁军损失已经已经超过一千多骑，可是他们依旧没有后退的意思，他们每一次对东江军发动突袭，都会被关宁军干扰，无法使出全力。

“门下在！”

正在后方观阵的皇太极，他的眉头皱起，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见鬼了，连关宁军也转性了？”

这种打法毫无花巧，但很有效，在打垮弩阵之前，轻骑兵想冲乱整个军阵那是做梦。

轻骑兵有速度上的优势，可以迅速移动，而射士手中的强弩在射程和精确度上占尽上风，对射基本上是一命换一命，谁先忍受不住那急剧递增的伤亡谁就先垮掉。

当然，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毛永俊看着毛承禄一眼，毛承禄面无表情。

“可惜？”

黄龙面目扭曲，一指血肉横飞的方阵正面，怒吼：“我们这一撤，程帅的后背就全暴露了，他们必定全军覆没，你说我们能撤吗？”

与此同时，周宁狠狠地挥下手：“开火！”

“汗王万岁！”

无论东江军，还是关宁军，都是他们的老对手，可以说，建奴上下的将领对他们这两支军队都非常熟悉。

白甲兵连人带马全身上下都覆盖着厚厚的铠甲，刀枪不入，简直就是一群轻型坦克，高速冲刺之下，动能何其惊人！

长枪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第一排高速冲锋而来的建奴骑兵几乎无一例外，都是连人带马一起被穿在了长枪上，这种类似于自杀式冲锋的方式，着实给东江军长枪阵造成了混乱。

建奴轻骑兵在金属风暴中发出绝望的哀号，他们的盔甲被弩箭当成废纸毫不留情的撕裂，前胸入后胸出，甚至透体而过，扯出一道道长长的血线，金属风暴沉沉低啸着扫过，右翼锋线上的建奴轻骑兵同样是被一扫而空！

鳌拜以两千轻装骑兵为代价，以五百白甲兵重骑撞开了东江军的防线，建奴轻装骑军沿着鳌拜打开的缺口蜂拥而来，将缺口撕得更大，疯狂地砍杀着缺乏铠甲保护，训练跟宁海军军差了好几个档次的东江军。

如果不是东江军崩溃得太快，如果不是黄龙固执己见，如果东江军将士可以有序撤退……

这名倒霉的建奴骑士像发炮弹似的从马背上飞出去，砸入东江军中间，东江军也不管他是死是活，扬起长枪或直刀，将他乱刀砍死。

在他们身后，鳌拜率领五百白甲兵重装铁骑兵正在横冲直撞，更多的建奴轻骑兵沿着重骑兵开出的血胡同杀入，刀砍蹄踏，直杀得血肉横飞！

“成了……”

在看到周宁率部抵达，黄龙没好气的道：“周将军，你回去吧，我们这里不需要你！”

“你想撤了？”

黄龙也是一名经验非常丰富的大将，他将大车十辆以首尾相连，组成一道车墙，在第二道车墙放在侧后方向，左右两翼，四百六十辆大车组成了零散而破阵的车城，阻挡建奴的进攻。

刀光闪过，断肢飞舞，新血如花，人头乱滚，刚刚还秩序井然的东江军方阵转眼之间便变成了屠宰场。

黄龙大喝：“弩机，准备，放！”

程世杰叹了口气：“东江军的坚持不了多久！”

弩机的金属颤音，每一声都好像敲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八千余具弩机，分成三波开始攒射，每一波都是两千多名射士同时扣动机括，两尺三寸长的三棱形弩箭激射而出，形成可怕的金属风暴，席卷建奴轻骑兵的锋线。

在一片混乱中，周宁率领的近卫都司三十二个火力支援哨已经布置好了一百二十八座迅雷铳发射阵地，他们就像一樽樽塑像，用枪口指着建奴来袭的方向。

“可惜了！”

尚可义双目眦裂，带领家丁冲入建奴的白甲兵重骑兵中间，鳌拜已经换了两把朴刀，这是他最后一把备用朴刀。

建奴的全线进攻，宁海军阵前也杀得血肉横飞。

尚可义望着宁海军士兵长长叹了口气。

鳌拜点点头：“明军的火枪和弓弩太犀利了，轻装骑兵冲不上去！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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