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心中无恨。

不该戾气缠身……

当张静虚大声断喝之后，突然他手掌伸向小书生额头，他动作极其柔和，像是在轻轻抚摸。

而小书生则是微微一怔，随即脸色显出极大欢喜。

“先生，您这是？”

小书生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

他从未享受过长辈轻抚，几乎一瞬间就泪水磅礴。

眼中全是泪。

脸色却欢喜。

“先生，永别了！”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容之上显出柔柔的温和：“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要答应一声就行，你告诉我，你可愿意？”

可惜他的语气虽然温和，黑雾中的小书生却声音冰冷。

他甚至已有走过来的动作。

哪知张静虚竟似没有听到，反而脸上显出笑意涔涔，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唯独张静虚竟然抬脚上前……

另一个则是双目腥红，并且脸庞狰狞扭曲……

“我偏要飘在上面，高高俯视着你，哼！”

终于，他慢慢的从鬼雾中漂浮下来……

却见张静虚霍然转身，眼中分明闪烁某种凝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

张静虚不断劝说着，再次发出一声叹息，缓缓道：“你已经害死五个人，属于罪不可赦的恶鬼。

而冥冥之中自有天道，你的这份罪责无法逃……”

“偏偏你和他一体两面，灭一个另一个也会灭。

恶的若是被天罚，善的也会消散天地间……”

这大胆的动作，所有人都感觉心尖发颤。

哇的一声。

“村民作恶，律法惩处，不该由你动手，用恶鬼手段害死他们……”

张静虚说到这里之时，手掌再次轻抚小书生额头。

“唯求先生宽宏大量，定罪村民之时网开一面，我们祖祖辈辈穷苦，我不愿他们定罪太重更苦！”

啊？

不是说给我听的？

小书生更加迷惘，仰头呆呆看着张静虚。

猛然只听水声隆隆，撞击井壁如同咆哮，紧接着便看见一道浓雾，凶神恶煞的从井中喷出。

……

他‘嗖’的一下又躲回水井另一侧，不断摇头道：“若是让你轻抚我顶，其实是用功德救赎我。

我害死了五个人，属于罪大恶极的鬼，这会让你一身功德尽失，甚至有可能沾染上我的恶……”

“但是先生……”

小书生再次仰头，眼神依旧迷惘，道：“学生真的不解其意啊。”

“虽然他们确实该死，但不该死在你的手中。”

而在这一刻，张静虚脸色极其肃然，他口中几乎一字一顿，发出了郑重肃穆之声：“书生孙云，你细听真……”

虽然分成了两个鬼，但其实是一体两面，如果恶的被灭掉，善的也会消散天地间。

“这样的结局让我于心何忍啊？”

然而接下来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

这一幕发生的如此突然，以至于在场所有人全都呆滞。

而当大家反应稍微过来时，两个小书生已经全都消失了。

并且他口中温和出声，像是在跟自家的晚辈说话，笑呵呵的道：“非要用这般的架势现身么？

故意吓唬先生可不对啊。”

但却似乎有一个声音，仿佛临消散之前的告别，带着浓浓眷恋，带着浓浓不舍……

小书生更加迷惘，但却乖乖点头，道：“先生轻抚我顶，如同慈父温柔，让我感受到从未感受的疼爱，让我觉着原来自己也是个有人疼的人。”

“这水井里很冷啊，这水井里很黑啊。”

“只不过，有一点我很疑惑。”

“若是得知学生受苦，虽千难万险亦要搭救，不可坐视不理，让其心感悲凉！”

“若是你的结局太过凄惨，会让为师感觉天地间没了正义。”

张静虚先是一怔，随即心中激动狂涌，欣喜道：“你能说出这番话，意味着你已经有善良之心，乖徒儿，乖徒儿，你恶念之中有了善心啊。”

张静虚心中一急，几乎想也不想就蹿步上前，他急切之中伸出手，想要强行用功德救赎。

恶鬼书生明显很心动。

什么情况？

衙役们面面相觑，都感觉匪夷所思。

即使是个傻子，此时也该明白，这是一只厉鬼，是一只凶戾无比的鬼。

“孩子，你告诉我，你可愿意？”

但是下一刻，他猛然急急摇头，大声道：“不，我不能。”

伸向黑雾中的小书生。

“故如此……”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救赎。

“先生，求您了！”

“所以，我要救你！”

……

就在这时，众人只听张静虚再次开口，语气极其柔和，像是在劝说晚辈……

无论是谁只要看他一眼，立马能感受到浓浓的戾气，那仿佛是一种万古不化的恨，又仿佛隐藏着重如大山的冤！

“赶紧下来吧，让为师轻抚你的头。”

“所以先生问我的话，无论这话因何缘故，学生都要回答您一句，我愿意！”

“我每天承受着刺骨冰寒，四周是暗无天日的漆黑，让我恐慌，让我无助……”

明明腥红骇人的眼睛，却泛着孩童般的渴望：“你先告诉我，抚摸头顶是不是很舒服？

就像书中所写的父亲轻抚，让人感觉厚重温暖踏实无比……”

“乖徒儿，乖乖听话，如果你再不听话，为师我要生气了！”

其中一个面容清秀，眼神清澈如同一汪水。

“好徒儿，你真的不愿意下来吗？”

伴随着张静虚的不断劝说，在场所有人渐渐听出了这件事的隐秘。

他轻轻抚摸小书生额头，语气似乎饱含了深意，道：“你不懂，没关系，因为为师的这些话，并不是说给你听的！”

明明这黑雾中的是个恶鬼书生，为什么他刚才竟像是小孩子在撒娇？

就仿佛张捕头是他的长辈，而他则是调皮的跟张捕头闹脾气。

张静虚这些话，听的在场众人全都发抖，尤其大家见他抬脚上前，更加感觉胆战心惊。

“反而一直躲藏在井中，直到我揭穿你才出现。”

这时只听张静虚仍在劝说，声音如同慈父般温厚。

“先生，永别了！”

仿佛要将所有人笼罩，如同恶兽的血盆大口。

黑雾中的小书生明明作势欲扑，偏偏自始至终一直没有扑下来，虽然他仍旧面色狰狞凶狠，虽然他不断发出恶狠狠威胁，但是，始终没有去扑张静虚。

……

整个水井似乎摇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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