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李启确实和魔王子接洽，并且成功封印了真知。

在那一瞬间，李启真的感觉自己像是瞎了一样。

这个世界的一切，在他眼前都变成了朦胧的阴影，原本清晰可见的物体信息，扫一眼就能读取出来的本质，在此刻变的无比艰深。

原本的李启，可以清楚的知道一个事物的长宽，密度，硬度，韧性之类的信息，都可以很轻松的被他看出来，这让他能够快捷方便的计算出自己需要做什么才能达到什么目的，在战斗中更是可以用这招快速的看出对方术法的性质和弱点，在短时间内找出对应的破解方法。

但是，这一切全都消失了。

李启只能看见物体的模样，却瞧不见任何物体之中的内秉属性。

这种感觉几乎令他惶恐。

惶恐的不仅仅是他如今和瞎子一样的情况，还有……原来魔王子真的可以掐断真知。

他引以为傲的道韵，实际上同级选手之中就能应对。

“主要是老马的事情。”李启说道：“他好像还是找不到七品的契机。”

日子就是这么平平淡淡，普普通通，但却很让人舒心的生活下去。

听见老马的回答，李启微微摇头。

成为瞎子，然后习惯成为瞎子的日子，并且继续探索，用这种形态继续摸索道途，这样……就沾了一点‘勇敢’的边儿了吗？

李启若有所思。

那么，他似乎，隐隐约约的懂了那么点。

“阳凝盯着呢，有伤天和之事，对你的道途是阻碍，怎么可能放松？

放心吧。”沈水碧微笑着摇头。

天下虽大，但风景有限，魔王子已经准备好去驰骋无尽域外，去见识那广袤无垠的深刻风景了。

但也算是找到了方向吧。

罢了，没必要再劝，他确实时间充足，慢慢来吧，求道之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他不准备在天下多留，如今他的传说已经够多了，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名头已经稳稳的落到了他的身上，如今已经六品，他要去域外了。

凌霄国主也插手了一部分，提供了很多底层的人力，毕竟是百越一国的势力，很多事情她都能接手。

不过，比起李启不断见识，不断启发，她看起来就无趣的多了。

“嗯，罗浮山那边扩张的还不错，我给他们编制的阵法已经起效了，只是阳凝实在不擅长这些计算的活儿，就让我来帮忙，如果成功的话，他们和凌霄国主那边就能多牵扯一个世界群，等于收益翻倍了。”兔子点了点头。

所以，这才叫摸到了勇敢的边儿吗？

“嗨，原来就这点事情，那简单啊，我在这边待着也有些憋闷！

正好去域外散散心，有什么事情都交给我吧！”老马拍着胸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那你是想死吗？”李启问道。

“是在帮罗浮山那边？”李启走过去，对她问道。

完全依赖于真知，其实和完全依赖于五蕴根本没有区别。

但李启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因此，祝凤丹只是说他摸到了边儿。

老马也已经接近一百岁了，看起来已经有些中年模样了。

所以，哪怕痛苦无比的花费了十几年时间，他也要逐渐恢复对外界的感知，不再那么去依赖真知。

李启把这颗蛋挂在了床头，每日都仔细检查，看看这小家伙什么时候才会出生，只是暂时还没出生的迹象。

“我准备安排你去一趟域外，和罗浮山他们一起去，自己去开拓一个世界。”李启如此说道。

但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李启也不想看着他逐渐落入衰老之中。

“老大，什么事？”老马嬉皮笑脸的出现在了李启的面前。

至于那些六品洞天，李启不会用，就都给了沈水碧，她如今在里面养殖了许许多多的灵草，以供她平时炼丹所需。

“这个我们也无法啊。”沈水碧叹了口气：“道途是自己的事情，没有人能帮得上忙的，你已经给了他很优厚的条件，八品的骢龙，能有这般际遇的不多，若是自己不上进……”

“你的七品之路，还没有眉目吗？”李启看着老马这略显老态的模样，皱眉说道。

李启也跟着叹气。

罗浮山的人还是太少了，一位百越国主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这也是李启当初做这件事的目的之一。

打一开始他就不是喜欢动脑子的类型，而不喜欢动脑子，就很难去找到对应的方法去晋升。

但各人有各人的路，不强求吧。

要是李启能够真正的，彻底的舍掉真知，抛弃这个道韵，却依然能够摸索出这种道路，恐怕祝凤丹就会称其为‘真正的勇敢’吧。

检查完之后，他缓缓起身，走到外面，眺望玄景山的下方。

在这几十年里，前面的时间，李启几乎痛苦的无法生存，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对真知的依赖有那么严重，他不止一次想要解除这种和真知道韵脱节的感觉。

毕竟，现在李启只是在模拟而已，他如果想的话，可以随时随地的恢复真知。

他听声音，不是听的声音本身，而是听的真知道韵传来的声音。

老马顿时表情一愣，然后猛的竖直身子，一个激灵，战战兢兢的说道：“老大？

怎么了？”

于是李启没有再搭理老马，而是转身，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马稷。”李启称呼了老马的大名。

这算他的孩子，只是暂时还没出生，要等她逐渐消化完身周所有的气，才会破壳而出。

“怎么了？”沈水碧开口问道。

如今的他才一百多岁，真不知道那些大巫们动辄以百万年记的生命，又该是何等颜色？

慢慢来吧，一步一步走。

只是对老马来说，这是必须了。

这才叫生活啊，如果不是必须的话，李启可不想冒险。

老马见状，麻溜的就跑了，目的地是山下的一个水潭。

凡人完全依赖五蕴来对外界进行感知，李启自以为自己脱离了五蕴，不受魔道的影响，但实际上他脱离了五蕴，却落入了真知的囚笼之中。

老马顿时松了口气。

她也是个善于沉思的人，而且是非常善于那种，而且她自己的修行也需要时间积累，所以大部分闲暇时间她就是在做这件事。

关于域外的事业，李启基本上已经完全放手了，完全没怎么管，全权交给了罗浮山重新开拓事业，具体事宜是阳凝在负责，李启只提供一个公子的身份。

语罢，他丢下那人身鱼尾的鱼妖，化作龙躯，在对方的星星眼下快速窜入风云之中，落到了李启的面前。

李启一般都不会来打扰她的，这次进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七十年之后的某一天——

走出门口来，李启打出一个法诀。

李启对这位朋友表示了尊敬，如果不是压在头上的战争，他其实也很想去的。

毕竟，唐国将军瞧得上眼的龙驹，根本不可能是老马这种样子。

“怨恨不至于，他只是懈怠，又不是没良心，不过有你这话，那我就下定决心了。”李启起身，离开了沈水碧的密室。

就十几里而已，对他来说也就几秒钟的事情。

岁月流转的味道，李启已经初品出味道了。

他看向老马。

魔王子给了李启解除的方法，然后和李启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而且这远比瞎掉更可怕，应该可以形容为五感全失。

李启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漂亮的蛋。

“哎呀，老大你也知道的，我比较蠢笨……也不喜思索术法……”老马咧嘴，不甚在意的说道。

那现在，他主动戳瞎了真知……就相当于真正的，去设身处地，直观的认识到了黑暗的世界之中的困难。

因为，他曾经把‘道途’比喻成黑暗的大陆，每个人都是一只盲目瞎眼的蠕虫，艰难的在黑暗大陆之中爬行。

这个密室隔绝查探，也能隔离外界信息，方便她静心凝神的进行工作。

如此一来，域外的事业运转的还是相当好的，只是偶尔需要像这样，帮点忙。

同时，在这个过程中，他也真正建立起了一些勇气。

对外宣传这是一位巫神山公子的产业，足够吓退很多人了，毕竟域外可是无法之地，没点身份地位镇不住的。

李启还是头一次这么郑重的称呼马稷这个名字，这让老马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总而言之，这七十年，李启终于有时间沉淀自己，而不是被一堆一堆的恐怖玩意儿追着往前面赶，不冲就死。

但李启也意识到了一点，原来……他的五感早已完全依赖于真知。

外面的村寨，已经换了一批人了，以前的人已经老死，现在又是新的人，曾经走出大山的年轻人，也一直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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