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柱国(1/2)
上座是天子座次,左侧嫔御位置次第而列,右侧则是皇亲国戚。
这便有近百人了。
席间文臣武将左右分入席,朝臣与外官依官位而列,后排则安排了诰命、女眷的位置又是百余人。
这满堂大魏国权利、名声、家世顶尖的人齐聚一堂,在融融的光照下,每个人脸上都镀上一层。
谈笑间杯觥交错,人声熙攘,台侧朱色的幔帐在漫漫夜空中轻轻挠动,映射在傍晚的晴雪中一片绯红。
枕春扶着樱桃入殿的时候,整个福寿台的眼神都落在了她身上。
只有女人知道谁是真的心计,她们的嗅觉格外敏锐。
在座花枝招展的嫔御们,是第一眼看来的。
沉寂数月的明婕妤,终于肯露面了。
她是小产失过宠的,并有奇巧的手段复宠。
众人都知道以其心计,是不会沉沦在沉默的深宫之中,但没想到这一次,如此快且如此堂而皇之。
枕春穿戴得极其巧思,梳的古画上才得见的双刀半翻髻,髻上饰的是三对雪白珍珠嵌赤金的串珠步摇,偏要配姜黄色色纱绢作的御衣黄,花蕊之中以同色饰蕊,拢共九颗成拱芯之状。
耳铛垂玛瑙,花钿点朱砂。
黄白二色俱是夺目的颜色,一衬浑身华贵无比又不失明艳。
对襟的牙色暗孔雀纹对襟织边儿被洒金的披帛半遮半掩。
枕春手上团着一只雪白狐皮的手笼,脖颈处的云头如意金色子母扣拢着一件儿兔绒无瑕的披风,绒毛柔软好似云朵。
那一对儿云头子母扣前后俱饰着轻薄素缟的鹤羽,羽下掩着胸前诃子以金线织就的宝相花滚边。
中间只若隐若现露出一截锁骨处的肌理,隐约可见肌肤上一瓣儿嫣红的牡丹。
枕春扶着樱桃,樱桃眉眼已经出落标志,梳着的不是寻常宫娥那等简单的双丫髻,而是一个精致的灵蛇髻。
她年纪青幼又着深碧色衣裳,专配水红绣蝴蝶的的八破裙。
是红碧配色最难免俗气,可樱桃眉眼中那一份儿前朝少师贵妃血脉里留下来的,倾国倾城的旖旎端丽隐约还在,又是豆蔻年华,这碧衣红裳却是当真俏嫩精致。
这样的艳色,才偏偏衬得枕春一身雪白赤金,尊贵无匹。
正是高华出尘的妃子,扶着少艾貌美的艳婢,一路款款携裹着冽洌的香气。
好似神仙画卷。
安画棠看得一愣,埋首朝月牙低声诘问道:“不是说已将那熬药的内侍买通了吗?
分明说将愈痕的汤药换了两味,那伤口会反复溃烂扩大,直至留下难看疤痕?”
月牙不动声色得吹了吹手上的茶水:“绛河殿的掌事姑姑苏白素来谨慎得很,那太监只做了一个月便被调走了。
虽说只做了一个月,应也有大块疤痕不能遮盖才是。
你嫡姐姐既是做了婕妤,也不是蠢笨的。
你瞧她肩头一截子勾人魂魄的牡丹花瓣儿……”
“是衣裳还是什么妖祟?”安画棠眯眼一看,将手上的酒盏捏紧,“便是用衣裳遮了有什么用处,陛下见了还不是厌恶。”
这头柳安然见枕春入席,脸色脂粉精致描绘的容颜便有些变化,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撇开眼神去看案上的汤碗。
汤碗里做的是一道十道头汤熬制的熟水白菜,澄澈好似琼浆的汤水清清澈澈地映照出柳安然的脸。
论美貌,柳安然在这六宫之中只算中成。
但眉宇中那一份儿自幼熏陶着女子德行而长大的持重,是独一无二的。
目不斜视,行走时禁步从不摆动,怎样穿衣、坐卧,都是大魏中最精致的讲究。
开过最大的眼界,穿过最华美的衣裳,读过最稀罕的诗书,还嫁给世上最尊贵的人。
这便是柳安然心中对女子一生最好的期待,她今年双十年华,已经都体会过了。
目光略略一侧,看向月牙凸显的小腹,柳安然略松了一口气。
若能自己怀,自然是最好的。
可是这几年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太医也召见过,说不出个所以然。
南疆的功勋恰到好处,蜀王正好偃旗息鼓,父亲得了最大的脸面……这样好的时候,多需要一个孩子啊。
便是只为解无尽燃眉之急,用上一用,也是好的。
她不敢说,甚至不敢想。
只有在慕北易临幸晗芳殿的时候午夜梦回,看见身侧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才会陡然萌发出那样的想法——想要与他肩并着肩,看日月山川、盛世太平。
做那个,齐肩的人。
那样的人,不能有姊妹,也不该有朋友。
要和这阖宫的所有女子针尖麦芒,每日垂堂而坐,步步惊心。
为了慕北易,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她柳安然……已经想好了。
这样定下心神,柳安然嘴角推上两分稳重端庄的笑意。
妃子们察觉到了枕春的到来,次第看到的便是诸位皇亲国戚是权臣将军们。
蜀王慕永钺南疆之战中的伤好了,回京述职。
他嗅着一阵香风,抬眼看见枕春,二人电光火石之间来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今天的慕永钺身侧空空的,没有带鱼姬。
他的眼神如刀剑,枕春有些不敢看,屏息回过头来,却看见了父兄们。
那是一种不能宣之于口的欣喜。
谢青山与涂氏同坐,后头是中书令做舍人的长兄安正则。
枕春心头一阵狂喜,远远瞧着便热泪盈盈,连忙朝着更后头看去。
果然武将一列中,正在看她的次兄安灵均遥遥祝酒。
母亲的鬓角有白发了,父亲的须髯更长了。
长兄老成了许多,次兄脸上的少年年少已被雁门的风雪摧磨得粗粝,好一个昂藏的七尺武将。
枕春拽着樱桃的手紧了紧。
樱桃略一抬头,将枕春扶稳了,道:“娘娘,莫要急。”
枕春喉咙动了动,颔首再往上座看去,迎上了慕北易探寻的目光,便立马偏头避过了。
柳安然与枕春曾是姊妹情谊不假,一朝撕破脸皮也算是阖宫上下俱知晓的事情。
慕北易不理会不偏帮是他一贯作风,只是久了未见,又觉得枕春似乎有些变化。
正应了那句,一如不见,如隔三秋。
慕北易想了想,低声侧头问冯唐:“这是?”
冯唐满脸笑意,顺着慕北易的话往下说:“瞧陛下日理万机。
这不是明婕妤还有谁,前些日子病了,陛下许久不曾见过。”
慕北易若有所思唔了一声。
枕春不多看慕北易,埋头瞧着手上的丹寇。
她极少涂丹寇的,今日着意染了夺目的红。
虽然她未曾抬头,但她知道慕北易的眼神锁在她的身上。
而她,她举家荣耀与父兄前途,是锁在慕北易的身上的。
即便是迎合不动了,送往疲惫了,也不能停。
这便是嫔御的作用。
此刻枕春脸色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疲惫。
那一丝疲惫衬在这雪绒金饰之中,以腥红丹寇的葇荑轻轻抚弄身上蓬飞的霜沫,说不出的慵懒。
晃动的光照与酒香里头,这又是阖宫第一等的明艳。
慕北易赏下南疆的粮酒,又烈又醉人。
再用漆金的炉子烹的羊羔颁赐群臣,冬日里吃了热闹。
便兴歌舞与演奏,瞧起来渐渐少了拘束。
今载没有虚无先生的琵琶了。
枕春心中有些遗憾。
要说琵琶,虚无先生是坐部第一人不假,甚至称得上是乐京第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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