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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恩房(3/5)

我调转身子,委屈到几乎要落下泪来:“我从未感知她的操劳,若是没有她便罢了,有了娘亲也未见她顾我什么”

“母亲拼死生你时,倒说过情愿刨腹取子,也要让你活下去。

若你再倔一些,迟些降世,便当真没有她了”缘哥哥垂眼别处,虽未言词谴责,却也听得出忧愁如水:“我岂能不知你多年苦楚,又岂会不愿你同我一般生于韩国,长于西平,求学于自家学堂,游戏在上房花圃,承父母膝下得满堂垂爱。

只可惜,后来突遭家变,父亲遭囚过世,母亲自那少言寡语,幽怨消沉。

所剩不多的家人后来更是几经飘零,久尝离苦。

我纵然拥有过美好,也都以塌陷于昨日。

如今想来,倒情愿你留在秦宫,不受这些颠沛流离,不看那些哀鸿遍野,不受世事情仇困顿。

哪怕你会一直这般无知无觉,自是好过大起大落又朝不保夕”

又听到了关于韩非之死,韩非,他像一团迷雾,让我深陷其中,却又无法触及。

使我疑惑不解,却又害怕看清。

“你父亲……”我咽下一口唾液,试探道:“他……你父亲他当真是被父王冤杀的么?”

“父亲为人,天下皆知,当时连三岁孩童都满街传唱:韩非乃天降大才,杀之不祥。

奈何天意民心皆不能阻挡秦王嬴政杀伐之心”

“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父王一向重才,既然韩非身赋奇学,父王绝不可能这样做。

这些是否是你亲眼所见?

又是否另有曲折”

“父亲如何赴死,的确非我亲眼所见,但那年,母亲担忧我性命,早早将我藏匿,后来,还是被嬴政寻到,掳掠入宫,成为要挟母亲的筹码……”他本说的慷慨激愤,却在下一瞬间突然闭口不言。

我打了个冷战,情不自禁追问:“后来呢,后来如何!”

缘哥哥终究移开眼睛,遥望远处山川:“嬴政养你多年,算是恩情,决不能让你为难。

母亲殷殷嘱咐,做儿子的自然不敢违背”他说完这些,再无言语。

我知晓缘哥哥性情,知晓他既然话到此处,再三追问,也是枉然,其实,我实不愿意成为韩非的孩子,不仅因为父王……更因为……因为……

阳光打亮他的轮廓和微微有些泛黄的头发,我不知他究竟是哪里好看,却总也移不开眼睛……

可无论如何,真相不该蒙尘!

“我知晓了,我去问父王”

……

……

断断续续伴着几声清脆的咳声,殿内传来父王经久不变翻动竹简的声音……忆起从前绕膝种种,心下一软,是退是进,我一时无法抉择。

“阿房姐姐”

我抬头,是胡亥从殿宇内走来,于是施见礼:“亥弟”

他笑的憨甜:“寻姐姐整个宫宇不见,还以为你又出宫游玩了”他说着,拎起自己袖袍,踮着脚毫无顾忌得为我擦拭额前汗珠:“这是到哪里去了,寒冬未过,你却这般满头大汗”

“我……”我后退一步,实觉这般不妥:“方才一路奔来,想是急了些”

他回身看了一眼章华大殿:“父王近来咳急加重,我知姐姐心忧”

“……是”我勉强应下:“亥弟也是来看望父王?”

他再次笑笑:“我知姐姐会来,在此等候”

“可有何事”

他忙摆摆手,又挠挠头,傻笑:“无事,无事”

我与眼前金玉少年,本是一同长大,从前亲密无间,畅戏宫廷。

如今我与他僵成这般,还要从三年前母亲入宫那一段说起,那时我与众王族授学于宫中太师府,回中宫却命人传话,说是父王晕厥于母亲落华殿内,我脑袋一热,口言“妖女误国”,当即摔书而去,本想好生教训于她,却被匆匆赶来的夏夫人一把拉住,警告道:“几年前,姚氏一族灭门惨案,乃你母亲亲手所为,而先王后含恨而死,却是衍夫人推波助澜。

如今你母亲重新回宫,荣宠空前。

可这之前,衍夫人宠冠后宫艳压群芳却系举国皆知。

近来前朝后宫又皆对空悬已久的王后之位多有流言。

衍夫人多年维系何欲催之?

岂能眼看美梦破碎却无动于衷?

她二人犹如二虎,今日初次交锋,你若胆敢肆意妄为,日后可是要血流成河的”

我听了这番警告,不由冷瑟一下,这夏夫人生性凉薄,从不轻易介入他人是非,况且今日言语不留情面,可知事态严重非我能控。

而她多年来对我有教养之恩,我亦十分敬重于她,自是不敢多言造次。

只得跟随身后,探过父王病情,以为此事就此完结,却不想,衍夫人当日以我做谋之事,却被胡亥一句袒护我的话彻底暴露,致使二人的生死之战避无可避。

一年之后,母亲终究鸩杀衍夫人,致使亥弟小小年纪,彻底失去庇护。

自小看惯了衍夫人跋扈嚣张,后宫生死相逼,自然知晓母亲与胡姬,本就是你死我活,必无善果。

虽是如此,却还是舍不下与亥弟自小情谊,世人又言父债子偿,母债自然女还,于雨夜,我跪于回中宫请求亥弟原谅,亥弟抽剑诛心,誓言势不两立。

如今早已事过两年有余,亥弟虽以待我如同往昔,可我明白,他心中早失先人之痛,亦如我胸前伤疤,仍旧触目惊心。

“我还有事,先回了”

“阿房姐姐”胡亥喊住我追问:“你不进去探望父王了?”

“父王劳累,本君不敢再耗其心力,还是改日再来吧”我说着,抬脚欲走

“姐姐”胡亥再次追上我,想要说什么,却终究笑了笑:“还是姐姐思虑周全,我出来时,父王吃过汤药,想是没什么大碍,不过说来也是奇怪”

“怎么了”

“我听医者的意思,这咳急本该清晨缓和,夜间加重,可我见父王倒是白日重些,父王自己也说,晚间却轻快不少”

“竞有这种事?

可有问过医者,寻明因由?”

“医者说,想是白日碰见发物,使得病情加重,依着猜测,大概是些花草粉末之物”

“父王从不留意花草,再说如今尚在春寒,不该如此吧?”

“这殿前堂下,父王所到之处,皆无花草,唯有夏夫人与秦夫人处,无人敢多做腾挪”他说秦夫人时,眼中毫无波澜,恍若不记得杀母之仇:“若说粉末,如今天气渐渐回暖,各处都以撤下炉火,倒只有秦夫人畏寒,说是炭火迟迟供着”

“别说了”心中说不出有多嫌恶,这字字句句都是明确指定母亲为害人凶手。

我甩开他拉着我衣袖的手,大步离去

“姐姐”不想胡亥仍旧不依不饶,终是追上我,再次将我拉住:“姐姐”他见我挣脱,索性挡我去路:“姐姐原谅,亥儿实非故意挑唆,你我自小一处长大,亥儿有几分胆子算计,当是瞒不过姐姐,父王每日从她那边回来,病情加重也是真的。

父王方才与我说的,我也都说与你听。

你若当真不喜,就当亥儿多嘴,千万莫要再与我生分”

他这话倒是实话,亥弟自小顽劣是真,但秉性不坏,就算故意挑唆,也从未使过阴招。

倒是这话里话外,更像父王有意针对母亲。

我理了理衣袍,拍拍胡亥,才推开他的身体:“我知道了,本君定会明查此事”我说完,径直来到落华。

此刻时候已经不早,宫火早就熄了大半,母亲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依旧伏案编著,见我来了,才揉揉眼睛:“房儿?

夜深露重,你怎么来了”她说着,已经将自己身上的衣袍解下,系在我身上:“夜间风凉,也不知道多穿些”

“母亲”我对她施礼:“夜色深沉,母亲既有要事要做,何不多点几盏亮灯,也免得伤了眼睛”

“无碍,生逢乱世,许多人家一生不曾穿暖吃饱,更别提晚上掌一盏灯,不伤织布缝补的眼。

我以好过许多人,不该铺张浪费”

“韩非子有言,人民众而财货寡,又言务法务农而使家有常业,虽饥不饿。

如今普天之下皆施此法,那为何百姓连灯油都用不起”

“你读过这些书?”她惊讶至极

“母亲日日编著整理,孩儿多少看过一些”

她点点头,随后对我挥挥手:“你来”,我依言坐于她的身侧,听她继续说下去:“家有常业,虽饥不饿,可见百姓仍未饱腹,只是有业,不会饿死而已,只要尚存活路,百姓一般不会揭竿而起,系性命于刀口。

所以,此为民生大计,亦是安定国家之本。

这便是韩非子法学中的重农。”

“既然重农不能使百姓不饿也不饥,那可有其它办法”

“有,重商,商业活动繁荣,代表经济繁荣,交易使得财物流动,人口流动,更能帮助人类启动更大的智慧,创造最大的财富,也更充分合理使得世间财货分配利用”

“可我记得,韩非子一书中,主张抑商,这不是与助百姓背道而驰么”

“没错,方才有说重商于民众的好处。

而民众与当权者却处于管理与被管理两个位置,房儿可能以此推断重商于掌权者的坏处?”

“反之则是因为流动太大,不利于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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