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恩房(4/5)
“没错,天地万物之所以能来到你的眼前,必定已经经过了千百万年的演化,若它不能利于当时时局,那么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灭亡,后世再也无缘得见。
另一种是改变,变成今天你看到的模样”
“要么死亡,要么改变”我重复着她的话,而眼前的女子,倔强又无畏,绝不可能向父王屈服,她是否会为了彻底摆脱父王真的对父王下手……我滑动喉咙:“方才母亲说,百姓若没有活路,便会造反,但那可是灭九族大罪,亦是不合天地理法,以下犯上之举”
“生命都没有了,还会在乎礼法?
方才我们有说,一切存在皆有道理,圣人之言之所以被奉为圣言,只因符合当权者利益。
试问,又有谁不惜自己的命?”
“可萧虹萧女使,便为父王大业而甘愿赴死,此为忠”
她沉默片刻,盯着我的眼睛不断审视,似乎想从我这里看穿什么,终究,垂下眼:“有一女子,名叫花木兰,她的国家战事不断,征兵不止,花木兰的父亲年事已高,若强行入伍,最终只能战死沙场。
花木兰疼惜父亲,便裹胸束发,女扮男装,替父出征,后来立得战功,衣锦还乡。
姊妹烹鸡宰羊,其乐融融”
“代父出征,是为欺君”
“没错,但是,有时候,人为了想保护重要的人,是真的愿意付出生命的。
萧虹一生奔劳,斡旋于世,并非是忠于秦王,恰恰相反,萧虹在自己的母国自裁而死,是对权势,对秦王,最有尊严的反击和蔑视,亦是忠于自己之举。
她便是那代父出征的花木兰,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
“歪理,胡言乱语”她这番话对我冲击极大,我一时接受不了,却又无话反驳
“此为个人思想,求同存异,不喜可辩,切不可人身攻击,如此于思想无益,最终只能相互扯皮”她大概是见我面色不喜,故又说道:“不过,我同你一般大时,也喜欢以此伤人”
我被她逗笑,但终究知道自己错了:“恩房敬重女使,若女使能有花木兰的结局就好了”
她自女使过世,至今未曾笑过,听了这些,自然陷入沉默,良久,终是咽下泪光,舒展了眉头,问我:“这么晚过来,用饭了么”
我左右环顾,这才发觉自己没有用饭:“还没有”
“你这孩子,去了哪里,定是野过了头,忘记用饭”她抬头看了看外面,却见宫侍早已歇了大半,这才自顾搓搓手,又说道:“你且等着,我这就烧饭”
我本想拒绝,却见她已经站起身,携一名侍从匆匆去忙,我干坐了一会,终究还是挡不住心底怀疑,向侍从细问过近日用炭用火,以及殿内院中花圃品种。
最后,索性自己翻找细查。
“公主不必找了,花草炭火皆乃你母亲不可离,我岂会将毒药放置在这里,引她不适。”
我随着话音,从花枝深处直起身,却见一白衣男子立足身后,他身姿挺拔,发带长挑,肤色白净,五官冷俊,竟是她那玉面情郎:“是你!”
“公主可想知晓,我将毒药以何种方式令嬴政服下?”
“妖孽,你竟敢谋害我父王”
“在下不才,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敬茶用毒,阴险的很,也体面的很。
不过,终究是秦王心思用的深,用的狠,早勘这计,却又将计就计,引你前来,借此增上一笔误解,好破了你们这日渐亲浓的母女之情,他也就此可以永远将你们互为牵制,玩弄股掌”
“再敢胡言,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来人,将谋害君主罪犯大逆之徒给本君抓起来”我本想喝来左右,却才察觉,随从都已不知所踪,而花圃深远,早已空无一人。
“算来,我也是在替你报杀父之仇”他冷冷一笑,也不顾我,独自扶了扶被我弄折的花枝:“从前你父亲,除却心中法学,似乎没什么特别喜好,若非要寻一件,这拨花弄草倒可一提。
只可惜,你未得他淡泊自处的秉性,也未得他珍爱世间生灵的善心。”
“你撒谎!”
“口称亲生,却出系偏支,当真是因你母亲身份不许?
即是不许为何还要执意立她为后?
韩非天赋大才,辛劳大计,一朝身死,却无人敢言,这桩桩件件无不稀奇。
纵有人一手遮天欲盖弥彰,然,即是人为,总有遗漏,怕只怕天理昭昭,终将自现其形。”他话即说完,人也离去,留我呆呆杵在原地。
……
没错,但凡人为,总有遗漏,谁真谁假,定然有迹可寻,我发了疯一般,连夜奔至书院香阁,重新翻出那些我看过无数遍的工笔记载,直至天蒙蒙亮,一个一直被我疏漏的归档诏书跃然眼前:
“上卿韩非,怀惊天之才,承天地之德,入吾国为士,修编律法,不分昼夜,终劳累而疾,天寿而寝,吾王念此,特赐沉水棺椁一副,紫穗金丝护甲一身,秉上卿遗愿,特准归故入葬,即刻启程。
王,十四年,秋分”
我立刻翻身而起,跌跌撞撞寻到大事典要,寻至这一年,分明有记,王十四年,秋分之际,天降异象,冬雪早至,王无恙。
然,朝有臣,韩氏名非,官至上卿,劳累卒。
而往前不过三日,明确有记:宫妇韩秦氏诞下一女。
“韩秦氏,妇冠夫姓,说明母亲当时仍旧与韩非夫妻一体,韩非,秦琅玉,韩秦氏之女,他们夫妻二人诞下女婴的日子……那正是我的生辰……”
颤抖的手伸进王孙玉碟处,那里明确刻有我被册封幼公主之日,以是十日之后。
这说明,我并非生来就是公主……那么,如今只有一种原因可以解释我入族分支这种怪像,那就是因非父王亲生,只得入王族分支……
……
……
“恩房?”缘哥哥吃惊的看着我:“你怎会这个时辰便来此?”
“缘哥哥”我抚上他的脸颊,想从那里得到几分与我相像的模样,可惜,乱了方寸的心,终究使得眼泪模糊视线,再无法看清他的脸
“房儿”他接住几欲倾倒的我,试过额头:“好烫,你这是……昨夜微雪,你定是着凉了”
“昨晚下雪了吗”我记得,韩非过世当日也是如此……
缘哥哥点了点头:“来,我抱你”
哥哥温暖的怀抱使我暂时脱离寒冷,放心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竟睡到第二日午时,醒来时,驿馆房间空无一人,我扶住胀痛的头,拖着灌满铅块一样的腿起身寻水喝。
却听见,房外似乎有人在喊哥哥的名字,我缓缓喘息两口,将身体依靠门前支撑绵软的身体,勉强听清,仿佛是亥弟的声音
“韩修缘,我劝你,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本君不客气”
“多闻宫中小公子顽劣,却不曾想如今竟顽劣到了宫外”
“少废话,让开”
“在下一介平民,平日倒不愿招惹是非,但今日谁若敢扰了家妹午睡,我便让他永远睡过去”
“好你个韩修缘!
莫要以为仗着宫里娼妇,本君便不敢动你”胡亥话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侍从齐齐大喊“公子”,亥弟似乎是受了伤,恼羞成怒,大喝一声:“给本君取了这贼人性命”
“就凭你们”修缘哥哥话音即落,剑器相向的声音便骤然响起,我有心出去劝阻,却早已支撑不住,滑落在地,如今只支持着清醒都颇为艰难,实在没有力气兼顾其它
那刀剑声倒也没响几下便停了下来,只听亥弟结结巴巴,似有胆怯:“……你……你大胆,你若杀我,我父王必定诛你九族”
“杀你,于我而言,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你若胆敢再对我母亲不敬,我便连嬴政狗命一起取来”
“韩……韩修缘,你……你一身绝世武功,隐于市井,你……你究竟有何意图。
莫非是要为你父亲韩非报仇,有意弑君”
“说的没错,我就是要寻机刺杀嬴政,为父报仇”
“本君猜的没错,你这阴险之辈,果然是在利用阿房寻机报仇,你……你好生阴毒的心,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放过,你、你将她还我”
原来,我非父王亲生之事,连亥弟都知晓,独独我一人不知而已……
“胡亥,我念你年少,饶你一命,你若再敢纠缠不休,我便取你小命”
“好,韩修缘,你且等着,若今夜戊时,姐姐还未回宫,本君便把这里烧个干干净净!
我们走!”
……
一声宝剑入鞘的声音,不久哥哥推门而入,却见我倒在门前,顿时慌了脚步,下一刻揽我入怀:“房儿”
“哥哥入秦这样久,却迟迟不肯前去拜见母亲,当真如亥弟所言,是来寻仇的么”我也不想避讳他
他坦诚的眼睛终究没有躲闪,默默点了点头:“对不起”
我无力的摇摇头:“你可愿与我说,你打算如何做?”
“房儿,此事事关重大,牵扯性命无数,恕我不能相告”
“哥哥不说,恩房也都知晓,你与太傅淳府的管家暗通款曲,往来密切。
定然是想除掉父王,改立扶苏哥哥”
“房儿敏锐,修缘无可辩驳。
家仇不可不报,却也不可致天下于不顾,公子扶苏,性质温雅,厚德宽仁,可保天下不乱。”
“看来……你……你父亲当真是被冤杀的了?”
“是”他扣紧牙关,坚定万分,随后将抱着我的手再次紧了紧:“你若想保嬴政,哥哥也不会怪你,但此番,无论生死,我都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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