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2)
永和宫的下人,被陈恙芯长久以往驯化的很好,纵然心里不满或好奇,却皆懂得闭嘴,不会自乱阵脚。
陈恙芯身为主子,浑然无谓的吃喝照旧,任由宫外流言四起,乌烟瘴气,她这永和宫守得纯净安泰。
夜幕降临,星河低垂,宫娥一一吹息了殿外的宫灯,放下殿门外的幕帘,秋风萧瑟而过,不忘检察窗户是否紧闭,怕漏了凉风进去,冻着尊贵的娘娘。
这预示着殿内的陈恙芯要入睡了。
馨怡为陈恙芯宽衣脱簪,沐浴后,梳理她三千黛发,陈恙芯懒懒坐着,眼底浮现出倦困之意,馨怡从那黄镜中窥见她松散闲适的神情,心下愈发敬佩,看来今日这闹剧,没能为娘娘添上一丝一毫的愁闷。
月如灭了几盏屏风外的灯烛,馨怡为陈恙芯掀拉起软烟罗幔帐,陈恙芯正要坐上床榻,却听愠怒之声从黑暗中传来。
“朕在乾清宫气得七窍生烟,左顾右盼,以为能等来一个解释。”
李翼安长腿几步跨入这离床几寸的微弱的光线里,说是不悦,面上却瞧不出几分让人觉着大难临头的火气。
“谁知罪魁祸首,竟能心安理得入睡。”
馨怡倒吸一口凉气,亟亟对李翼安行完大礼,脚底抹油似的退出内室。
陈恙芯并不立即搭理李翼安,反而分心去移开一座青玉镂雕山水山水人物香筒,香筒里袅袅曼升青烟,那味道熟悉,混合着沉香的浓、还有安息香、乳香、白芷,掺着小茴香的独特,薰衣草的幽香。
是陈恙芯从冷宫回到永和宫时馨怡常点的安魂香,模制成篆香焚之,一旁还放着黄地素三彩加红松鹤鹿图椭圆盖盒,小盒价值连城,里头装的却是安神香粉揉了香甜蜂蜜进去的安神丸。
“臣妾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自然心安理得。”
所以要安神香有何用呢…馨怡是怕主子心事重重难以入眠吗?
李翼安重重坐在床沿,豪气拦过她的素腰,一手捏住美人清瘦精致的下巴,他那帝王相只汹汹睖着眼,却是凛然生威又气势磅礴,薄唇紧抿成长线一条,不再开口,生着闷气。
陈恙芯见此,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
“翼安,你可是吃味?”
李翼安缩拢眉心,不轻不重警示她一眼。
“醋了便醋了罢…皇上若真想听臣妾解释,那臣妾自然会解释。”
李翼安的双眸里,透出“朕可不是在逼你”的撅意。
“臣妾从乾清宫离开,绕道去御花园散步,回永和宫的路上,恰好碰见乾清宫侧门出来的宁王,听闻宁王进宫谢恩,巧遇之下顺便又谢过臣妾,左右不过客套两句。”
陈恙芯见李翼安脸色微霁,续而嗔怪道:“却不知被后宫里哪些酒囊饭袋、混账东西拿去大做了文章,给臣妾无端扣上不知廉耻的帽子,又拂了皇上的面子,惹您不快。”
“奴才间沆瀣的浊气定要好好清理,敢放肆妄议主子,是嫌命太长。”
李翼安终肯开口接茬,挂着满目戾气。
“皇上既然从未信过这些胡言乱语,那又为何气恼。”
陈恙芯思来想去,以李翼安的脑子大可不必理会流言蜚语,查到八卦的来源,杖毙了就是,再明令禁止不许谈论,违者重罚,这事不过一个时辰便能彻底翻过篇章。
“你又为何要与宁王攀谈。”
那话里的赌气质问,夹杂着利剑冰刀,冷不防的袭来,吓得她差点哆嗦。
“只是巧遇,招呼便可,有说有笑…成何体统。”
陈恙芯觉着此话问得稀奇,尤其是他在“有说有笑”四字上分外咬牙切齿。
便脱口而出:“虽谈不上有说有笑,却是不能哭丧着脸罢。”
见面前美人毫不知错,扑闪着宛若星辰的媚眼,皓齿朱唇开开合合,出口之言令人又气又无可奈何。
于是李翼安疾速前倾俯头,堵住那幽香檀口。
一番毫无人道怜惜的霸道啃吮后,盈盈泛红的唇瓣,显露出帝王浓厚的惩戒意味。
“你既是朕的妃,且未来将成为朕的妻子,一国之后,必须杜绝其他男人,他们私下看不得,说不得,更碰不得!”
“宁王是承袭爵位的亲王……”
“谁也不行。”
李翼安厉声横眉:“宁王尚未娶妻,生的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倘若你……”
这话仿佛愤怒地难以启齿,就没再点明。
兜兜绕绕几个圈子,陈恙芯才真切听出了皇帝生的这通气是为了什么。
她涨红面憋着笑,轻扯李翼安龙袍一角。
“宁王无论是地位、相貌、气魄、学识、心智、能力样样皆与皇上差得老远,皇上本是天下之最,臣妾怎么会弃优择劣?
不识大体?”
“臣妾又没被猪油蒙了心,又没瞎了眼。”
陈恙芯这番话才算是消融了李翼安心中冷硬的冰雪,更是被逗趣得绷不住脸,眉眼松动舒展,弯起嘴角。
“朕不想再让宁王同往汤泉行宫。”
以后最好也离这后宫越远越好。
体会到皇帝的忌惮和嫌弃,陈恙芯本该顺毛任由他去,可胡锦绣与宁王本就不常能光明正大见上几回,若因她今日的一时兴起错失良机、甚至断了后路,可不罪孽深重。
“君子一言九鼎,宁王连皇恩都亲自谢过,皇上再反悔,可不让人笑话。”
“更何况,臣妾与宁王的谣言尚未平息,若这时传出皇上出尔反尔,不让宁王随行,那众人又会如何猜测?”
李翼安怎么会不明白这显而易见的道理,他只是在气头上,想拿宁王当解气的草船,不射些利箭上去,戳穿几个窟窿,不甘心。
“朕今夜照旧歇在永和宫,宫里头但凡长了眼的、想活命的,皆会禁言闭嘴。”
“但愿如此。”
陈恙芯努努嘴,她可全然不这般认为……皇帝见她尚未附和,故作凶狠的睖了一眼,陈恙芯须臾换上一副讨好虚伪的浅浅笑。
“替朕更衣。”
李翼安目光灼灼擒着她的音容笑貌。
陈恙芯稍微避开脸不敢与他四目相对,缓缓脱下他衣裘冠履,到外衫裳服中衣里衣,褪到只着亵衣。
“继续。”
【?
!】
床榻旁的灯盏未灭,这会儿光线不知怎得充足撩人,莹莹暖暖,陈恙芯不解风情问道:“皇上……竟有裸睡的喜好?”
李翼安陡地抓住她滞在自个袖旁的柔夷,施力将人拉近几寸许,微喘的灼热呼吸打在彼此脸上,像一只小猫的软垫,稍稍伸出爪尖,细细密密挠的人心痒。
“朕的喜好…乃放眼整个后宫也无人比你清楚。”
李翼安不顾面前人的羞赧,执起她的手,领她解起自个亵衣领口的盘扣,那嘴角浮起极其难见的痞意。
无可挑剔的健硕身体就这么大喇喇的呈现于眼前,没有黑暗这块遮羞布,令人愈发心悸难对,从脖颈到修长的手臂,到肩胛骨和那胸肌、腹肌,每一处的肌肉皆是线条完美结实,犹如手艺精湛的雕刻师傅所铸造的艺术,手掌有薄茧,肤色不算白皙,应是他累月经年的习武所成。
“朕的身子,亦是你最熟悉…怎和第一次见似的?”
“我…我去灭了烛灯。”陈恙芯才不听他那些逗弄自己的绵绵情话,退身下床,偷偷深呼吸稳定心神。
“亮着也好。”李翼安闲适打趣。
“不妥!”陈恙芯动作利落,憋着一股暗气将灯盏灭了,这内室里突然黑矇,好在窗外隐约透过些银白月光,陈恙芯才小心地移回床沿,窸窸窣窣的动静让李翼安觉着好笑。
她如今变得极其有趣,在自个面前,将从前的那些教条礼法,成熟稳重是丢的一干二净。
李翼安正等着佳人回床,骤然间听闻什么磕在床木上的闷声,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呼,那软香温玉的身子,带着清甜的馨气扑袭而来,直直撞像自己的怀里。
李翼安欣然接住,惯性使然,他又趁借此力顺势抱着陈恙芯的腰倒在软榻里。
“亮着烛火不妥,投怀送抱便妥了么?”
还不是怪那拔步床…设计繁杂又那样大,左遮右拦的,把握不好路子。
陈恙芯羞愧禁声,偏偏李翼安的手如铁链带锁般钳固住她的腰,使之动弹不得。
“皇上快些松手,臣妾要歇息了,明日恐怕还得早起费心伤神。”
床笫之间,称呼里又是皇上又是臣妾的,让李翼安察觉到她的略微抵触和担心。
“纵然明日天塌下来,有朕顶着…你忧虑什么?”
李翼安将她的碎发挽入耳后,一手伸在她脑后,猛然压低下来,两唇相印。
“恙芯…是否陈将军一事让你开始忌惮、退缩、顾忌?”
陈恙芯不会忌惮、退缩、顾忌。
但顾楚楚会,她不敢大肆造作嚣张,一往无前,她怕死。
在李翼安眼里头,陈恙芯不答,便是默认的意思。
他万分心疼又抑不了愧疚的亲吻起楚楚美人的颈窝,话语毅然:“你大可如从前刁蛮任性,恃宠而骄、嚣张蛮横,朕虽夺走了你家族的安宁,却不会夺走你的自我。”
陈恙芯心里竟翻腾起来,泛起酸水,她好像被帝王的宠爱纵容感动了。
“我从前哪有你口中这么无理取闹,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
她笔下的陈恙芯,强大泼辣都是给外人看的,骨子里终是一个明辨是非、不会无故僭越,守规矩礼法,偶尔耍点小性子的女人吧。
“就当是朕给你喂的熊心豹子胆罢…又何须再看他人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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