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上一页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番外之王翦(2/5)

“王上要杀我?”他苍老的眼睛顿时圆争,却又瞬间污浊

“是我亲耳听到范睢禀报王上,说老师心怀怨怼,不可不除!”

“不可不除?”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费力的呼吸着,良久才睁开眼睛,苦涩而笑:“长平之战我以一招离间计使得赵国临阵换将,致使廉颇老将军不堪排挤,远走他国,谁想报应不爽,赵国也活学活用的狠,几句话挑拨范睢入局,挡我大秦灭赵最后战机、离间我与秦王多年信任!”说道激动之处,老师耳颈血红,青筋暴起:“只因惧怕灭赵之后,我乃头功么!”

我扶住踉跄欲倒苍老躯体:“老师,老师先不说这些,老师快快上马,我以备下钱财和粮食,老师上路即可”

他也不知突然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捏住我的手臂,只诉多年苦痛,对我的话反而未闻一般:“这么多年来,看起来似乎一直是为师与王上作对,其实,为师是心中憋着一股气,气他范睢为何如此不仁不义,不重大局!

气往日生死相托、家国相托的王上,为何经不得旁人一句试探挑唆!

气这长年累月的拼死效忠,终破不了君王猜忌之心”

“老师,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不了……不了……子疮……不了”老师拉住我的手:“你能稳住今日之局不易,实不该为为师半途而废。

你若尚念为师曾倾囊相授之情,望你善待小女白绵,也尽力顾全你妹一家,我知我儿非材,日后我孙仲儿若得天赋,还望子疮好生教诲”

“老师!”

“为师就生无所求,死无所憾”他摆了摆手,彻底松开那双老茧磨人的大手,黯然转身静坐郊外大石,任凭谁人跪喊哭求,皆不为所动

……

时间凝固,曾在咸阳城外十里,白起接到赐死命令。

毅然而然的拔出长剑:“我有什么弥天大罪,何至于这般下场?”良久,他又叹息道:“我本来就该死。

长平之战,赵国40万人投降,我欺骗了他们,说过放他们回家,却全都活埋,这足够死罪。”说罢,他举起了那把鲜血浸染过的战剑,刺向了自己。

我的记忆似乎被某支不知名的笔,凝固到了可传千秋的竹简里。

可那冰冷的竹简里永远刻不出我记忆里那个鲜血静谧流淌、万物寂静如初之时的模样。

而那一刻,世界的千言万语,皆在老师最后张合的唇语中,留下了无声息警句:“材可建功业,须防君王疑”

……

连日的倾盆大雨未曾阻断妹妹一家扶灵归故,守孝隐居,妻子白绵则在府中设下灵堂,日日祭拜。

我更是蛰伏低调,日日深居简出,不露丝毫破绽。

果不出我所料的是,范睢眼见老师一死,大位空缺,早就起了将相一体的贪念。

没过多久,便迫不及待得提拔他的党羽郑平安。

秦王听其举荐,任命为将,继续攻打赵国

说起郑平安,此处仍有一段公案,当年范睢为魏国大夫门客,因被怀疑通齐卖魏而被魏国国相魏齐鞭刑加身,差点死在茅厕,后来范睢正是在郑平安的帮助下才得以逃生,化名张禄,后在王稽的举荐下效忠秦王,范睢故有今日。

算起来,范睢也算人间至情,有仇必报,有恩亦会加倍回馈。

魏齐被取了人头,而郑平安与王稽如今已然高位富贵

只可惜,范睢虽有治国大才,却始终将私利放在第一位。

否则,何来错失灭赵战机,何来老师与父亲含恨而死,何来我王翦以魏齐人头而得立朝堂,又何来,他范睢的衰亡。

依我对郑平安的为军之才,心中早就无限明白,秦军必然溃败。

然而我更笃定的是郑平安的市井求生之心!

若问我在这中间做了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在其出征之前,酒后失言,教会了郑平安如何求生自保罢了。

不久之后,前线传来消息:郑平安兵败,携两万败将投降赵国。

而依照秦律,官员犯罪,举荐该官员之人同罪论处,这叛国之罪,按律当刑三族!

我本以为,此番周折谋划,范睢必死无疑,谁曾想,范睢跪地请罪,王上却念起旧情,不仅下令不准再谈论此事,还封爵赏赐,恩宠不减。

自此,我开始明白,若想扳倒这个功业了得的一代相国,并非易事,我还需要更精准的谋划,更深沉的等待。

……

这一等,便是两年,因范睢举荐而任河东郡守的王稽,因罪被杀。

刚刚从郑平安之事中摆脱的范睢再次陷入王稽之祸。

据细作来报,范睢一日消沉过一日。

没过几天,我便听说,秦王担忧楚国因复仇而联军攻秦,言语之中多有悔杀武安君之意,并重提郑平安之叛。

而范睢听了这话自然如同惊弓之鸟,惶惶告退。

我将这些密信送入温热的炭火里,顿时呛烟闷了整个房间。

抽回手,侧了侧身,对身边的男子施礼:“先生周游列国,智辩超群,见识不凡,不知要如何游说范睢辞去相位,布衣归封地”

对面之人捋须而笑,摇头晃脑,全没了当初被我救下的窘迫模样:“将军不信在下?”

“不敢”我拱手:“只是多年谋划,在此一举,翦,心中难安。

此次若不能趁机让其离开高位,再欲复仇,更不知几载”

“我蔡泽游说各国之途,遭盗贼洗劫一空,狼狈至此,乃时运不济,并非蔡泽不才”

“翦并无此意”我站起身,再次案前行礼

他倒呵呵一笑,随我站起身:“功成而须身退,亢龙必然有悔。

范睢早年历过生死,决然不想再经二次”他对我深深施一礼:“多谢将军半载款待,蔡泽定然不负将军所望”说罢,甩了甩宽袍,傲气而去。

我听了他的话,知道多年大仇,终于可以得报!

果然,不久之后,范睢推蔡泽为相。

自己辞官还乡

至今为止,老师含恨而死,整整三年。

雨后清新的稻田间,波光粼粼的小溪映出满天星空

潺潺细流下,范睢垂眸独饮,自顾留情这田埂蛙鸣,身侧的小童手持浊酒,却又不停劝说:“侯爷这几日病着,医者嘱咐过定要好生修养,禁忌饮酒的”

范睢恍若未闻一般,依旧不停狂饮

“你家侯爷恐怕是做贼心虚,良心难安了”我微动了动,一身玄衣微微脱离黑夜,显现在他们面前

“你是何人”那侍从喝问,直到眼睛望向我手中明晃晃的厉剑,才胆怯的退了几步:“你……你……你想干什么,你可知,我家侯爷是……是什么人”

“秦国丞相已经易主,范睢如今不过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田埂老汉而已”

“你来了”范睢及其平淡,仿佛已经知晓我必然会来。

只见他挥了挥手,又对身边侍从道:“夜间天凉,你先回府,为本君寻件暖和的衣袍回来”

“这……”

“回吧”范睢极不耐烦的再次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咳了几声,侍从无方,只得称“喏”而退

眼见侍从真的走远,竟有些搞不懂他究竟想做什么,不由扣紧牙关,握紧手中剑柄:“应侯这是自认其罪,坦然领死么”

“白起待你有师恩,你选择在他的忌日为他复仇,情理之中”

“好,既然你以认罪,那我们就今日痛快了结”我抽出长剑,向他逼近

他从月光中抬起头,阴冷的目光依旧:“你信不信,从你第一次带这杀魏齐的计谋来到我府上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来复仇的!”我被他这话惊住,不由停住脚步,范睢闭上眼睛,停息片刻,费力的举起酒杯,豪饮一口,继续说道:“你与魏齐无冤无仇,却为自保和保住亲人,都可用计谋杀。

而我与白起同朝为官,公平较量,他死我活生死之间,就为何就不能痛下杀手?”

“颠倒黑白,简直恬不知耻”我将利剑划至他的脖颈:“老师忠义良将,却遭你这等卑鄙小人算计谋杀!

你竟还敢在此奸诈狡辩”

“听起来似乎全是高义”范睢却将脖颈高高仰起:“他白起为国征战,九死一生,不可谓不忠义,可我范睢半生奉秦,内清外戚专权,外破六国纵横,定下远交近攻之国策,垂垂老矣时让贤于良才!

难道我范睢便不是那忠义之辈?

由此可见,子疮杀我,出于私情!”

“范睢!”

范睢再次饮下一杯酒,喉头滑动,酒水顺着胡须低落剑心:“我范睢一生知恩图报,睚眦必报。

唯一不曾动的就是你,每每见你隐忍的年轻面庞,便常常想到,多年前,自己曾为他人门客时所受的种种屈辱,与九死一生。

即便,明知你我有不可开解的私仇,即便我早知有今日”

……

……

多年来,我一直想不明白,当年,我是否真的杀了一个清白的人!

而多年以后,我终于有了答案。

此时的我,已经历经秦国四朝,年过七旬,垂垂老矣,回顾一生功绩,领兵灭赵,攻破燕国,可谓战功显赫,亦算得志。

去年横扫燕国残军,君王问我何所求,我亦只求为老师白起清白留世,于是秦王政重新翻案,封赏白起之孙白仲为一方之侯,小妹多年苦楚从此甘来,自此,我已一生无憾,而从前的事情,仿佛已经如烟而断,渐渐衔接不清

似乎只有当年求娶小妹而未得的李信依旧年轻气盛,不肯忘记当年被王家拒之门外之辱,至今时常与我儿王贲互为攀比,互相刁难。

这似乎是我与当年唯一的联系了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页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EN